包廂房間門被推開的時候顏培風正好坐在窗戶邊,逆著光抬起頭,就看到了蔣慎思站在門口。
她平時在部隊裏穿著英姿颯爽的軍裝,不施粉黛,身量筆直剛勁,不輸須眉。今天卻特地換了套裸色束胸連衣裙,配著銀質吊墜,海藻一樣濃密黑稠的卷發慵懶地灑在肩頭,襯得眉眼嬌柔,竟是十足的女人味。
顏培風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蔣成鵬一向對這個不依仗家世隻靠著自己的本事闖得有聲有色的顏家長子甚為滿意的,如今見了麵隻見他麵容沉靜,眉眼隻見雖然有著焦躁但掩飾得恰到好處,並不會讓人一眼就看得見。心裏
的滿意度瞬間提升了,真是越看越順眼。
顏培在見到這爺孫倆的瞬間,就明白了自己老首長的良苦用心。心下再惱,也沒皺眉頭,隻是不卑不亢地打了招呼,沒有多客套,也沒多親熱。
一場飯局各懷心思,就吃得各有各味來。
顏培風心裏巴不得下一秒鍾就結束他直奔回家,蔣慎思知道他心在曹營心在漢也是五味雜陳,兩位老首長會晤卻十分融洽,推杯換盞之間都是過往的戰友情和以後的媒人情甚至隱隱有點親家歡的味道。
“小顏我看著挺好,為人沉穩,做事沉靜。我們家思思常跟我讚揚那個神乎其神的隊長啊,都算得上是頂禮膜拜了,對我都沒這麼高的評價。”蔣成鵬掃了一眼自己的孫女,今天打扮得體,略有些嬌態,乍一看跟當年的女兒還是有些相似的。
“思思也不錯啊,在咱們隊裏那可是巾幗英雄啊,膽識過人,頗有幾分你當年的大將風範啊。”
“過獎過獎。”
顏培風起身打斷了兩人沒止境的互相吹捧,欠身說了聲失陪就出來了。
蔣慎思隨後尾隨了出來,剛開了包房的門就看到走廊的燈光泛著幽幽的清光下,他長腿微微交疊地倚在牆邊跟人打電話,聲音沉沉,溫柔而不真切。
偶爾低低的笑出聲來,像是夏日厚厚的雲層之外的悶雷,從她耳朵傳到胸腔,炸得有絲絲的疼意。
“思思,怎麼站這兒?”蔣成鵬剛出門就見他的寶貝孫女呆愣在門口,順著視線就看到不遠處一門心思投入在電話裏人。
其實他的表情在不算亮堂的燈光下並不清晰,可是蔣成鵬就是知道,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跟他關係不一般。
他拍了拍蔣慎思的肩膀,又微微歎了口氣退了回來。
飯局快要結束的時候蔣成鵬擱筷,擦了擦嘴征詢了下他的意思:“小顏,你覺得我孫女怎麼樣?”
他這句問話是充滿了技巧性的暗示的,沒有直接說是“思思”而是強調“我孫女”,無疑是拿出蔣家的家族權威出來鎮場。意在表達的並不僅僅是對蔣慎思的接受,而是對整個蔣家的接受。
顏培風哪裏聽不出來,隻思索了一秒鍾,道:“不怎麼樣,時常愛撒點小脾氣之外,還不安分,三天兩頭出點事讓人善後。”
兩位長輩被他的言論刺激了,猛地向蔣慎思投去審視的目光。蔣慎思臉都憋紅了,這下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她有什麼做的不好的還請顏隊指點指點,這孩子心氣高,不服輸,脾氣拗得很。”蔣成鵬頭一個回神,圓場道。他雖然是親爺爺,但跟孫女相處的時間不多,便相信朝夕相處的隊長自然比較了解。
“首長放心,這個我顏培風責無旁貸。”
蔣慎思狠狠抓著筷子,默默聽著兩個人牛頭不對馬嘴地說著,心下越發淒然。她其實一早就知道晚上來見的是他,縱然被無數次現實擊退,她還留著最後的一絲期盼,精心裝扮了一下午,企圖能夠讓他驚豔一下下,也盼著沒準看在爺爺的麵子上會對她刮目相待的。
可是沒有,從剛進門的看她第一眼的眼神裏,她就知道自己再多的不服輸,都已經毫無用武之地了。那不是驚豔,不是詫異,那隻是遇到跟自己心上人有相似之處的人的打量,或者在他心裏,就在那一刻被北北甩出了老遠。
最後這場變相的相親宴在外表友好的氛圍裏收官,顏培風禮貌地道了別飛奔著離開。蔣慎思隻覺得這一頓飯吃得極累,大概是太久沒穿高跟鞋配裙裝,她覺得這比飛一天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