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師本想好好說:“我路途遠,趕路費時間,就是很早起程也會遲到,望校長體諒。”可是一聽那話,一看那臉色,不由心頭火起,脫口而出:“嘿,像你一樣,先到學校轉一圈偷偷回家吃飯、吃飽肚子才回學校,誰都會比你來得更早!”
田老師不僅沒有退讓,還當眾揭短,氣得她咬牙切齒:“啦啦啦啦,上班遲到還有理嘍?”
“差那麼一兩分鍾算遲到嗎?”田老師仍舊不避不讓地說,“大冷的天,從二十幾公裏外趕來學校上班,要洗漱吃飯、要趕路,得多早起床?能有你方便,一起床就到學校轉轉再回家吃飯嗎?”
校長理屈無言以對,隻能暗暗生氣、著急,瘦臉憋得像燜熟的蝦蟹一樣紅豔,雖不敢造次再貿然數落田老師,但心有不甘嘴巴不肯停下仍嘰嘰咕咕叨念——鬼知道她在胡說些什麼!本想狠狠懲戒一下田老師,卻“抓奸不成惹身騷”,不光達不成目的還被狠狠羞辱一番,她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生氣,越想越狠!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嚐到苦頭!”有人聽見她磨得咯咯作響的嘴巴裏含混不清地吐出這樣幾個字。有人為田老師擔心。
田老師居然又遲到,並且跟以往不同,不止遲那麼一兩分鍾:寫字課鈴聲響過學校裏見不到田老師影子,第一節課上課鈴聲響過還是看不見,第二節課鈴聲響起仍看不到……校長早已氣得七竅冒煙,這時再也控製不住,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掏出手機撥通田老師的電話號碼——
“喂,你是人嗎,現在什麼時候還不來上班?學校是你們家的啊,要怎麼樣就怎麼樣?老不來上課孩子怎麼辦?你耽誤得起嗎?不想教書就回去!……”
很難聽的一段話。話音一落,她“啪”地一聲順手關機,一邊氣衝衝地去教室監督孩子學習,一邊忿忿然怒斥田老師。
“沒良心的東西,天打五雷轟的,也不摸摸胸口自己的孩子被這樣的老師教感受如何,良心給狗叼去了!……”
田老師那邊,他本想解釋一番,免得引起誤解,不料校長話音一落順手掛斷電話,想解釋解釋不了;他趕緊回撥,對方已關機,要做解釋做不到。他們的誤會鬧大了。原來,田老師走到半路輪胎突爆隻能推車前行,把自己的課給耽誤了,心裏一著急一發慌就忘了給校長掛電話,校長電話一來才發覺自己理虧應該及時解釋一番,校長以為田老師又隻顧忙自己的生意有意不上班氣往頭頂上衝不願聽解釋……
臨近放學,田老師方才感到學校,隻見他滿臉通紅、汗流浹背,一邊大口大口喘氣,一邊慌裏慌張地拿目光往四處亂掃——他是在找尋校長。一見校長的身影,他急忙張口說道:“我……我、我……”
還未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對方的話就像一個個重磅炮彈呼嘯著狂轟在他身上:“尊敬的田老師,凡事要有個度,不要老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不要不把人放在眼裏!你不遵守勞動紀律,嚴重影響孩子學習,我不願意,村裏上上下下更不願意!要是出了事,吃不了兜著走!請你好自為之!”
田老師心裏雖然難受,但仍陪著笑臉說:“今天的確是我的錯,實在對不起!……你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走到半路車胎突爆,隻能一步一步推車趕往學校……現在,車放在村口修理店修理呢……”
“找借口隨口就能編出,別再囉嗦了,我知道你是什麼樣子一個人!”
田老師一下子怔住了,臉越發紅起來。
“一個人不能像孫猴子分成幾個來使,不能既想當老師掙工資,又去做生意掙錢,既然做生意比當老師掙錢,就幹脆辭職安心做生意去,別把人家的孩子耽誤了——你說是嗎田老師?”
話語比先前溫柔多了,但字字如鋼刀紮著人心。辦公廳裏的空氣凝固了,靜悄悄的,誰都替校長的話捏一把汗。
田老師渾身不住地抖動起來。
“****你媽!假如不是女的,我非給幾巴掌不可!有心向你解釋,你卻固執己見說我找借口——既如此,你要怎麼想就怎麼想、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好了!我的工作是我爭取來的,用不著你的教訓;假如你當老板學校是你的,用轎子抬我也不願來!……什麼東西,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