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果然又是提審,辛大頭先就跪了上去,說道:“小的昨天開導魯老大,叫他說實話,無如再也說不醒他。小的告訴他,如不說實話,新刑法難受。他說刑法倒也平常,總要咬緊牙齒,能打這裏頭掙出來,才算好漢子呢!小的想,大老爺新製的刑具,正可給他試試,他熬不住,自然就說了實話了。”胡圖丹一聽有理,便叫掌刑的趕緊預備,帶了魯老大上來,先問他黑大漢是姓什麼,叫什麼,那裏人?魯老大哭道:“我那裏見什麼黑大漢來?”胡圖丹便叫帶王老八上來,同他對質。王老八咬定了上次所說的話,魯老大一味的喊冤枉。質對了半天,胡圖丹便叫掌刑的先以預備過山龍給他試試,當時就把魯老大的衣服剝了一個幹淨,用這根又長又粗的錫管子,從大腿上周身彎彎曲曲的繞了過來。繞好了,剛剛這個大口朝上,便用百沸的滾水,一壺一壺的往裏頭灌。兩壺也還可以忍受,挨到十壺之後,魯老大渾身已是起了無數的燎泡,呼號之慘,耳不忍聞。胡圖丹隻要他說了是窩家才肯放他。魯老大熬不住,隻得認了是窩家。又問他黑大漢是那個?也隻得隨口湊了一個名字。又問他偷的什麼東西?務農的人家,那裏曉得什麼古董珠寶,隻可隨嘴亂說。說不對了,胡圖丹又說他狡供。磨了一個多時辰,魯老大說話漸漸的有些低了,頭上的汗珠子如雨點一般。胡圖丹曉得是時候了,就吩咐放下來還押,明日再問。當時由捕快架著出來,一路上哭哭啼啼回監去了。胡圖丹退了堂,便著跟班拿了一張名片,知會祝鄉紳,請他明天派人來領贓。
祝鄉紳聽見拿到了窩家,正在那裏盼望,忽聽見說是縣裏來請他派人領贓,便派了一名得用家丁張桂去領。張桂領了主人之命,次日約莫小晌午的時候,一徑往縣衙門裏來。還不曾到,早有一個人趕上來,扯了他袖子一把,道:“張大爺。”張桂詫異,連忙回頭看了一看,卻不認得。隻見那人笑嘻嘻的道:“請大爺到對麵這個茶館裏坐一坐。”張桂道:“我有事要到衙門裏去。”那人道:“我知道,老爺起來還早,大爺隻管去坐一會,也是與大爺有益的事。”張桂看見他這番模樣,也摸不清他什麼主意,隻得跟了他到對麵一個茶館裏來。那人又揀了一個極僻的地方,讓張桂坐下,泡過一開茶,那人方才開口道:“在下姓張。”張桂道:“很好,我們五百年前還是一家呢。到底有什麼事,敢請早點賜教,我實在有公事在身,不能耽誤。”那人道:“大爺是去領祝鄉紳家贓物麼?”張桂道:“不錯。”那人道:“我有一個朋友也在這捕班裏,是個有一無二的好手。但是祝鄉紳家的賊,早已離開此地了,無奈縣裏老爺一味的蠻幹,這個通班才發了急,捉個把毛賊子去抵一抵窩,此次抄出來東西,卻實實不是祝鄉紳家東西。但是大爺這回領了去的,要說不是,這又壞了,非但這個小毛賊子沒事,我們朋友不拘多少人都吃不住。並不是我們安心害他,實在要想在他身上追出那個賊的來路,等到追到了那個賊,祝鄉紳家的東西,自然是全數水落石出。所以這回領贓的事,總要求大爺高抬貴手。”一麵說著,一麵就在袖子裏塞一包硬崩崩的東西過來,接著又道:“些許不成意思,隨後再籌謝罷。”張桂在袖子裏接著,用指頭摸了摸,約莫有個三四十兩銀子之數,心中大喜,嘴裏便收攝不住,連珠的答應出來道:“你放心,你放心,凡事都由我包辦。”那人謝了,又講了幾句閑話,才還了茶錢出門,分東西而去。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①百喙(huì)誣扳———“誣定”之意。
②難辭———喙,原指鳥獸的嘴,此處借指人的嘴,如:不容置喙。辭,申訴、辯解之意。
③誣服———即冤服。誣,加誅於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