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想殺害康小毛(3 / 3)

陶桃美坐在我的對麵,有生以來,這是第一次和女孩單獨見麵。新天地咖啡廳的燈光是昏暗的,四周用天鵝絨布簾拉著,製造一種夜晚到來的浪漫情懷。這時是下午兩點,陶桃美一邊優雅地攪著咖啡,一邊將套衫的領口拉了拉,有陣子大家都不說話,隻有咖啡杯和銀勺碰撞的聲音。等碰撞聲停歇下來,陶桃美說,你,怎麼知道李斌的?

我說,是孔正東說的。

孔正東個狗娘養的!陶桃美咬牙切齒,踢了一下固定在地麵上的桌子腳,發出硬梆梆的沉悶的聲音。我注意到她今天穿著白色皮鞋,在昏昏的燈光下極度光亮,鞋子頭又薄又尖,合乎匕首的工藝要求,我甚至想象如果這一腳踢在我身上,完全可能紮進心髒。當然,如果她真的一腳朝我踢來,我有把握擰住她的腳踝,奪下她的匕首,反手一戳,匕首進入的是陶桃美的胸膛。因為藍天賓館的凶殺案,這兩天我一直在心裏反複演練那個反客為主的武術招數。這個招術涵蓋了對方匕首刺過來的6種動作以及12種相對應的措施,每一個措施都足以讓敵人進天堂。我不但心裏練,睡覺之前還用身體練,我日練夜練,想到的就是我還沒有享用過女人,不能不明不白地死掉。

陶桃美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朝我嫵媚地笑了一下。

她的笑使我覺得,陶桃美今天很美,比第一次見她還美。她穿著精短的牛仔上裝,下著一條窄身牛仔褲,牛仔褲上的那兩條白杠杠,就像陽光下兩條筆直的水泥大道,一直通往那最最性感的部分。她喝了一口咖啡,又朝我嫵媚地笑了一下。

陶桃美說,你不要跟康小毛說李斌的事,也不要讓孔正東跟康小毛說李斌的事。

事情得到驗證,本來我想問她,有沒有因為李斌而想陰謀殺害康小毛,但是我問不出口。我說,我當然不會跟康小毛說,不過孔正東那裏,我……

陶桃美說,你有辦法的。

我說,哦,我……

陶桃美說,其實,孔正東認識我,是在康小毛之前。

我吃了一驚,陶桃美說的是,當時康小毛剛剛到星火路開老饕小吃,孔正東去幫忙,當時好像你也來了。你們三K黨,有事誰也離不開的。因為我們的姓的拚音開頭第一個字母都是“K”,陶桃美總是稱我們為“三K黨”。就在那天晚上,孔正東上樓去跳舞,你和康小毛都沒有上去,因為你們都不會。

那天我陪孔正東跳了幾支舞,包括貼麵。我們做陪舞的,跳貼麵不可避免,要不然,沒有客人會心甘情願地掏小費。燈光暗下來之後,他就很慌張地在我身上亂摸起來。看得出,他是一隻嫩鳥,對女人一點經驗都沒有。開始也沒有在意,我還在他耳邊說,讓他輕點兒,告訴他,摸哪兒女孩會快樂。那天舞廳散場的時候,他在我耳邊說,說他喜歡我。這樣的話我常聽到,但從一隻嫩鳥的口裏說出來,那是當真的。我說,我也有點喜歡你。

我這樣說,就是想套住他。以後他果然隔一段時間就來,但除了跳貼麵舞之外,他不會沾到我任何便宜。後來他知道,我喜歡上康小毛了,就再沒有到舞廳找過我,當然,我也很快換了工作。

我問,你真心喜歡康小毛嗎?

陶桃美托著腮幫,說,你以為呢?

我沒有想到,這個下午,陶桃美會把她交給我。當時的一個閃念,使我抓住她白皙的小手,她並沒有退縮,並把我帶到咖啡廳的樓上,那裏有專門為情侶準備的包間。她躺在沙發床上,像一個偉大的舵手,指引著我航行的方向。

那時我們就像兩滴清晨的露珠,滾落在草色鬱鬱的床單上。但是就在我即將進入的時候,我的兄弟痿了,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想起這是康小毛的女人,想起這裏是康小毛曾經工作和戰鬥過的地方。陶桃美像蛇一樣卷了過來,問,怎麼了?

我說,沒有什麼,我想起了康小毛。

提起康小毛,著實令人沮喪,尤其是,因為他的存在,破壞了我和陶桃美的好事。陶桃美說,有一段時間,我曾經想殺了他。

我嚇了一跳,本來這件事方才已經忘得一幹二淨,現在陶桃美重又提起,令我的嗓子眼有涼嗖嗖的感覺。你真的想過殺康小毛!

是的。陶桃美說,在康小毛之前,我從來沒有覺得真心喜歡過一個男孩,所有跟我打過交道的,都是匆匆過客。直到認識康小毛。

本來我已經打算跟李斌結婚,我不喜歡他,我隻是喜歡他的城市戶口和聯盟新村的房子,那套房雖然有些小,但很溫暖,讓我有家的感覺。你不知道,許多女孩子從窮地方到大城市,夢中的最好歸宿就是能在城市裏落地生根。偏偏這個時候,康小毛出現了,他高大帥氣,就像我少女時代的夢中王子。

我心裏對他又愛又恨,有好幾次,我都想殺了他,要不是他,我早就落地生根,成為這個繁華大都市的一員了。都是他!都是因為他!陶桃美狠狠地說,我要殺了他!

我在歌舞廳上班,自然認識一些黑社會的。要殺了他,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我就是下不了這個決心,連打他的決心都下不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我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愛情,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愛情,你說是不是,匡文軍。

我說,世界上有真正的愛情。

就離開了新天地咖啡館。

現在的問題有些複雜,首先在於,陶桃美的敘述中有多少水分?接下來的問題是,孔正東是不是真的喜歡陶桃美?如果是真的,他也有殺害康小毛的動機。

所以我再次去了孔正東的宿舍。我的問題是,你喜歡不喜歡陶桃美?

孔正東個子不高,大約1米67,至於臉型,就像北京猿人。他笑了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齒,什麼意思?

我說,我找過陶桃美了。

孔正東臉色沉了沉,這讓我相信,陶桃美說的沒錯。孔正東找到一個反麵論題,你難道不喜歡陶桃美?

我愣住了,我……

你敢說你不喜歡陶桃美嗎?你敢說你一點都沒有動過陶桃美的心思嗎?

我……

嘿嘿!孔正東得意地幹笑了兩聲,大家心知肚明的東西,就不要拿到桌麵上說了罷!

從孔正東那兒回賓館,我一直在思考這樣的問題:我喜歡陶桃美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說好像是,是因為陶桃美長得很漂亮,我不能不喜歡,而且不止一次做夢跟她在一起。

說好像不是,是因為我是處男,自然對女孩有一種渴望。這是生理現象,與愛情無關。

我想著想著,忽然覺得對康小毛有種隱隱的恨。從小到大,世界上的好事情都讓他撿去了,憑什麼沒有我和孔正東的份!如果沒有他,也許我的日子會好過很多!我簡直太妒忌他了,妒忌得想要殺了他!這個閃電般的想法把我鎮住,難道說,我也有殺害康小毛的動機?

過了星期三,我又調回白班,晚7點下班。因為藍天賓館的事,上班總是把耳朵豎在頭頂上,把空手奪匕首的招式練在心上,一天下來,累得發慌。吃完夜飯,本來想早早睡去的,但因為看書時喝了點濃茶,怎麼也睡不著,索性起床,去康小毛那兒。

我去看到底有沒有人跟蹤他。如果有,與陶桃美有關還是與孔正東有關?如果沒有,他為什麼要說謊?

為了不讓他發現,我穿了一套黑色的練功服,還有黑皮鞋,還有一個黑頭套。我來到星火路,俟他下網,就跟住他。

這時已經是淩晨3點,夜風像星火路一樣涼。康小毛的警惕性很高,走幾步就回頭看一下。他肯定發現了我,沒命地奔跑起來。我追,想告訴他,是我,你丫跑什麼呀!還有一點,我不相信跑不過他。另外一點,看到他亡命奔跑,我很快樂。我追,眼看就要追上,康小毛突然回過頭來,手中已多了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向我戳來。

我不及思索地閃身、扼腕、奪刀、反擊,這個反複演練的動作一氣嗬成,水果刀刺進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