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人類竟至於修起了鼠神廟,那也是人盲從於黃袍金袞的皇帝
老子的緣故。由於迷信思想的浸染,集體無意識的厚重,人們
的觀念很難有所改觀,直到鼠害自滅,還以為是鼠神之功。這
樣看來,老鼠不僅吃了貓肉,而且還吞噬了人的靈魂。風傑抓
住了兒童的好奇心理,一反“貓吃老鼠”的生活常規,以逆向
的邏輯視點透過故事的荒誕層麵揭示隱藏於其後的思想含義。
這裏,老鼠的形象遠遠地超越了具象的老鼠,變成了一種表達
抽象哲理的假定符號。它為成人提供思考的同時又滿足了小讀
者們的童趣與奇趣。
這裏,我還想說說另一篇小說《禍狗》。它是一篇動物小說,
但卻是童話小說的例外——生活寓言體小說。它的主人公是一
條狗——“雪花”。確實,“雪花”純潔得猶如它的名字那樣,卻
為齷齪的塵世所不容——“假陰陽”把當年的鼠害、瘟病、日
蝕、地震等天災亂象與“雪花”聯係起來,指斥“雪花”為
“禍狗”。他對“雪花”的懲罰實際上投合了人們迷信、愚昧的
無意識積弊,也遮蔽了人們對自然與人生真麵目的認識,“雪
花”的悲劇是社會惡的勢力所導致,而惡卻賴愚弱的國民性以
肆虐。這樣,“禍狗”不是禍,真正的禍不是狗,而是一種社會
惰力,是一種集體無意識。作者深刻地體驗過物質匱乏與精神
貧弱浸淫下的童年時代,當小說寫到“雪花”噙一節骨頭回來,
“骨頭早已光溜溜的了,它仍然兩爪緊緊夾住,左啃右啃半天
時,人們怎能不為當時人們普遍惡劣的生存環境而黯然神傷!當
“雪花”誤中毒餌,竄上城牆,“望著冷酷殘忍的黑暗社會,昂
起頭顱,悲天憐人地怒吼起來”時,有誰會僅僅以為它的意義
隻限於一隻狗呢。當然,它既是具象化的狗;又是抽象化的符
號——顯然,狗不可能具有人類那樣的思考能力,它隻能是借
以實現作者思辨的載體。在這方麵,世界許多有影響的文豪都
有範例可資借鑒。諸如屠格涅夫的《林》、傑克·倫敦的《荒原
的呼喚》和《雪虎》、特羅耶波爾斯基的《白比姆黑耳朵》以及
我國作家馮驥才的《感謝生活》、烏熱爾圖《七岔犄角的公鹿》
等。當一個時代處於特定的、異常的曆史背景和現實氛圍之中,
人與人之間關係的某種“異化”現象成為一種普遍的社會心理
體驗時,人們就需要尋找一種形式,一種可以替代的符號予以
月}遣,用以寄托內心的真情實感。鳳傑的《禍狗》正是出於這
種現實與曆史的動機發而為文的。
由於童年苦難的經曆,鳳傑的動物童話小說對弱小者的悲
慘命運寄寓了滿腔的同情,對卑賤者勇敢、聰明、強韌給予了
熱情的讚頌和謳歌。正如《寶葉兒》裏的一片銀杏葉兒被嘲笑
為“醜鴨掌”一樣,安徒生“醜小鴨”的童話模式在鳳傑的童
話小說以至整個兒童文學作品中其印痕都極為明顯。安式童話
是鳳傑崇尚的文學範本,鳳傑的童話是中國化、民族化了的安
式童話。這樣說,當然並不指鳳傑的藝術修養與所達到的高度
可以與安氏相媲美,要達到安氏那樣的世界巨匠的高度,是鳳
傑追求的目標,他從安徒生童話裏找到適合於自己藝術創造的
經驗與摹本,這也是不言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