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都是小星星
陽春三月，我曾東去華山旅遊。隨著歲月的流
逝，那些奇峰仙掌，從我記憶中漸漸淡忘了。在火
車上遇到的小旅伴，卻深深印在腦海裏。她那一對
明亮的眸子，如夜空的星星，時刻閃爍在我的眼
前。
小旅伴是位小姑娘。滿頭披著燙過的發卷，一
波一波從腦後湧到前額。穿件玫瑰紅衫子，順紐扣
繡著兩行白色花鳥圖案。翠綠的毛衣，從翻領下亮
出一角，象一枚銀杏葉兒別在胸前。她那胖胖的圓
臉盤，內閃的大眼睛，帶著聰慧的快活。說話的時
候，不時露出豁了的門牙，更顯得天真可愛。
她六歲，上一年級。爸爸是個鍛工，到上海出
差，順便帶她去遊玩。她說話的聲音，象淙淙的溪
流，清脆、悅耳，不緊、不慢。
我喜歡上了這位小旅伴，和她交談起來：“你
學習好嗎？”
她的大眼睛撲閃、撲閃：“我考了第二名，可
不知道好不好！”
“第二名還不好？”
“老師說，我們國家可大、可大，一年級學生
好多、好多。班上考個第二名，放在好多好多裏
邊，就不一定好。你說是嗎？叔叔！”我仿佛在聽
林中夜鶯的歌唱，家鄉黃鸝的啼鳴： “那麼，你一
定喜歡唱歌了！”“小學生，誰不喜歡唱歌呢？”
她望了望坐在對麵的爸爸。他喝過茶，閉目打盹
了。她說：“爸爸昨天上的夜班。爸爸上夜班的時
候，媽媽不允許我唱歌。——叔叔，我給你偷偷唱
一支吧！”說著，她雙膝跪上硬座，嘴唇貼近我的
耳朵。於是，一股溫暖的氣流，從豁了的牙縫，吹
在我的臉上。一支纖細柔和的童音，在列車轟鳴的
伴奏下，落入我的心田：
一閃一閃亮晶晶，
滿天都是小星星，
掛在天邊放光明，
好象千萬小眼睛……
歌聲往複回環， “小眼睛”探尋人世的奧秘，
跟蹤美的足跡。我仿佛已沉醉在夜空下，邀遊銀河
裏了。小旅伴從我手上抓去《童話選編》，也很快
沉浸在《賣火柴的小女孩》的藝術天地中。
讀完了《賣火柴的小女孩》，她把書緊緊貼在
胸前，任憑淚水流下來。過了許久、許久，她才擦
著眼淚，輕輕朝我訴說心事： “過年的時候，我攢
了好多錢，都是大人給的，一共十九塊呢！爸爸
說，喜歡吃啥，你買吧！媽媽說，喜歡穿啥，你挑
吧！可我就想買書！學校裏，連個圖書館也沒有。
爸爸的工廠在山溝溝，連個書店也沒有，爸爸給我
買了些書，可都是練習一千例，兩千例，叫人頭痛
死啦！商店有個小書櫃，可媽媽領我挑了幾回，才
花了六毛錢！”
車燈突然亮了，她扭過頭問我：“叔叔，上海
能買到書嗎？我們小學生愛看的書！”
我肯定地點點頭：“到那兒，當然能買到！”
“一到上海，就叫爸爸帶我去買書。要是錢又
花不完呢？真愁人！”
她明亮的眼睛裏，罩上了一層迷霧，象大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