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比梯子長得多,和渭河一樣,沒頭沒尾!火車就在上邊爬著。
火車也不短,站在坡上看去,像廟裏畫的飛龍。煙拖得老長老
長,像披散了頭發……”
我又提出新問題:“有馬車快嗎?”
“套一百匹馬也沒火車快!它跟風一樣哩!”哥哥說得高興
了,亮閃閃的大眼睛裏放著光芒,臉上得意得像開了花。
他咬住我的耳朵,神秘地說:“告訴你吧!我把爹叫我吃飯
的錢,都攢著哩!等攢多了,就買票坐火車!你千萬不要告
訴爹!連我肩膀壓腫的事,也不準說!”
我明白了哥哥上街不吃飯的原因,真佩服他,連說;“咱倆
一搭坐!”
這時候,我們嚼著那一小片鍋盔饃,想象坐火車的滋味,忘
記了一天的勞累,心裏香著、美著!
不久,天下了雨,哥哥不上車站。吃過早飯,和我一起喂
牛,他把總是藏著的“萬寶盒”取出來,嘩啦一倒,裏邊的銅
錢和空火柴盒滿炕滾。他說:“今日,給你‘造’個火車看!”
哥哥隻念過幾天書,手卻巧得出奇。他能用高粱杆編出好
看的小布機、小紡車;能用掃帚棍兒套成精致的螞蚱籠子,黃
鼠籠子;雨天,在院子裏堵條渠,架起“水磨”飛快地轉;春
天,能編出各種式樣的“風車”嗚嗚地叫。自然,他會造出小
火車的!
哥哥讓我從廚房取了刀,從院子抽了粗細不同的掃帚棍兒,
就幹起來。他把粗點的掃帚棍鋸成短筒,裝在銅錢眼裏,穿了
細點的做軸,一對對“車輪”便咕嚕嚕亂滾。他一邊往每個火
柴盒上紮“車輪”,一邊說:“看,這是一節‘車皮’!”
連好了十多節“車皮”,他又從破鐵筐裏找來一段小鐵筒,
往上裝隻撿來的手電燈泡和四對“車輪”,說:“火車頭就是這
樣,沒嘴沒鼻子,懂嗎?”
他還搔搔後腦勺,劈開一根長長的掃帚棍作“鐵軌”,讓
“車輪”匣在空心槽裏……一切便成功了!
我倆樂滋滋地坐在炕兩頭,推著小火車玩。在嘴巴的“嗚
鳴”叫中,小火車順著“鐵路”跑過來,奔過去,嘩啦啦響。他
得意地告訴我:“我昨夜又夢見坐火車啦!嘿,坐的是‘綠鋼
皮’,不是‘黑敞車’。轟隆轟隆,跑得像飛一樣,就是老不往
前去。醒來一看,哈,才在炕上睡著哩!”
他的夢把我逗笑了。我倆玩得更快活!
爹回來一看,牛槽裏空得沒一根草。地上扔滿了掃帚棍兒。
哥哥和我的屁股上,各挨了兩料權。但我們的高興勁兒,仍然
沒被打散……。
又是一個哥哥不上車站的日子。我倆一起套牛磨麵。牛犢
架上軛頭,戴上眼罩,走動起來。我忽然出主意說:“把蒲籃放
在磨道裏,看牛戴著眼罩蹺得過去麼!”
哥哥也覺得有意思,和我把蒲籃抬到牛腿前。牛站著不動,
我拿起鞭子在牛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牛抬起前腿,撲通踏進
蒲籃,踩中羅兒中心,嗤地一聲,羅兒的銅絲底子扯成兩半。
賣鍋盔的銅絲羅底,又貴又缺。做這個羅兒,借了二鬥麥
錢,還沒還給人家哩!我們隻有二鬥麥的小本生意,打壞它,不
等於砸了鍋麼?我倆傻了眼,像罪犯似的,不知如何是好。直
到爹爹舉起鞭子,我們才從呆愣中驚醒,撒腿逃跑了。
一整天,我們不敢回家吃飯。我餓得不行,哥哥領我上
“五聖廟”掏麻雀窩。他膽子真大,踩在山神、馬王肩上,從神
龕頂部的椽縫裏,掏了滿滿兩鞋兜麻雀蛋,還抓了幾隻肥囊囊
的麻雀。從鍘麵匠伯伯那兒討了火柴、鐵勺和鹽末,拾了點幹
柴禾,折了抱幹樹枝,一人炒了一鐵勺麻雀蛋吃。又和了一大
塊泥巴,把幾隻麻雀一糊,擱在火上燒烤。等泥巴燒幹了,掰
開一看,嘿,麻雀毛粘得幹幹淨淨。紅鮮鮮的麻雀肉,香噴噴
地冒熱氣。我倆你撕一片、我扯一條地蘸著鹽末吃,比過年才
嚐一嚐的豬肉,都香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