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被稱作知識份子的自尊都是紙糊般的薄的,趙慕青聽了我的話,臉色瞬間白轉青,那症狀就像是不小心吞了半包砒霜,毒性立時發作的表現。
趙慕青,壼城人,先祖是地主,且代代相傳。地主大多數都是尖酸刻薄的,且私欲極重。而他的父親更是把這一光輝形象發揮到極致,並有欺男霸女的愛好和興趣。在他父親的陰影籠罩下,趙慕青將他父親的幾大愛好都傳承得極幹淨利落,在學堂裏日複一日,永無止境的想著花招欺負比他家窮,比他弱小的同學。
我便是他長期折騰的對象,因為我是屬於比他弱小的那一類人。
對於做惡人來說他很有天賦的。十幾年下來,他真正做到了人見人躲,人見人恨的境界。
但是有一個人卻是他的致命克星,那就是他的表妹,藍雨藍。在藍雨藍的麵前,他比仆人還仆人,比孫子更孫子。
藍雨藍的漂亮是家喻戶曉的,但是她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整天都是冷冰冰的,冷得讓人無法輕易靠近。
而不管藍雨藍怎樣的忽略趙慕青的存在,他還是像一無比忠誠的狗腿子在她身邊上竄下跳,並充當著一個凶狠有餘的愚笨之極的蹩腳守護人,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她跟前兩步,就算是一隻會咆叫的畜生想要靠近,他都會去跟它纏鬥一番。
我,是一個孤兒,但是我卻曾比所有的孤兒都要幸福。我從小便在生活在叔叔家裏,叔叔把我當成親生兒子來養。他有一個兒子,便是我堂哥,蕭元聲,我叫蕭元正,與堂哥僅一字之差。
堂哥是一個很能折騰的人,他對書本不感興趣,整天以惹事為主要理想目標。隔三差五便與人打架,每每以鼻青臉腫收場。當然,回到家以後還得接受叔叔的棍棒教育。雖說他經常在外麵與人打鬥,抗擊打能力也算是不弱的了,但是叔叔的藤條下去,他還是不得不哀聲求饒,並作出承諾絕無下次。叔叔讓他寫悔過感言,且立下類似軍立狀一樣的書麵保證。
但事後證明,他所作的承諾和書麵保證一點都不具備信用。因為沒過幾天,他便又在街頭與人纏鬥不休。
叔叔是一個生意人,是一個很注重修養,且誠實而無私的一個生意人,所以在我們家鄉有著很好的口碑,很受人尊重。可是堂哥不傳承他的優點,卻到處去砸毀他那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撐起信譽和聲名。
因對堂哥懷著恨鐵不成鋼的懊惱怒,叔叔表現得十足的暴君,常常二話不說,袖子一挽,抓起藤條就往堂哥身上招呼。很多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叔叔對堂哥施暴,叔叔因為過度用力而青筋突起的額頭,布滿了像刀刻般的皺紋。
那皺紋清晰,蜒蛐,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與失望交加的蒼老。
堂哥的哀嚎聲就在我耳邊衝撞著,我曆經了由開始的驚恐,到後來司空見慣的麻木,像看一場由憤怒和悲壯交織的並無起伏的劇情的京劇。
有時叔叔打得像是上了癮般,從那架勢來看,不把堂哥打斷了氣是不會停手的。我便對堂哥使眼色,堂哥見勢不妙,忍住疼痛,便從叔叔身旁滾爬開去,並一鼓作氣,一瘸一拐的溜出了家門,但是速度還是讓人無比吃驚的,跟在後麵的叔叔竟然追不上。叔叔一邊追一邊罵咧咧的,形同一個街頭潑婦。
堂哥被打出家門之後,便在外麵風餐露宿。不是他不想回,而是沒那膽子回,運氣不好又得挨一頓毒打。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滋味不好受。
過了好幾天終於回來了,因為餓得實在是受不了。他一般都不敢直接進來,先在門外就吹著口哨,把我從屋子裏叫出來,這是我跟他的暗號。他要先確定叔叔不在家,然後便長驅直入,往廚房裏拱,見著能吃的,就往嘴巴裏塞。
那吃像,十足的餓鬼投胎。讓專門為我們洗衣做飯的劉姨看了,便忍不住擦拭湧出眼眶的眼淚,還喃喃自語:“真是作孽呀!”堂哥一邊狂吃一邊回頭向劉姨說道:“劉姨你哭啥呀,我還沒死呢!也沒缺胳膊少腿的。”
往往堂哥一得瑟的時候,廚房門外就傳來叔叔那又冷又有強大威懾力的聲音:“那我是不是得給你打斷條腿,你才會安份一點。”堂哥當場就有種想哭的衝動,那個驚嚇,相當於泰山崩於前的陣勢。整個人立定不動了,氣也不敢呼了。好在叔叔也隻是恫嚇一下堂哥而已,說完就飄然不見蹤影了。
其實叔叔很多時候也都是在屋子裏的,他知道堂哥溜回來了,也是他叫我去招堂哥進來的。他對堂哥教育雖然是實行絕不估息,絕不手軟的方針政策,但是父心天賜,他又怎會不愛惜自己的兒子,隻是堂哥與他所期待的願望背道而馳,讓他憤不可泄,才會對堂哥如此嚴厲,如此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