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72章 戰城南-11(1 / 2)

以他的身份,怎能作這樣的**?

不想明遠竟然率先讚成:“也好。咱們都是身在局中,是該聽聽局外人的意見。”

雲燕嬌側過頭來,目光閃閃,探詢地看著孟劍卿。

孟劍卿陡然間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但是這巨大的壓力也讓他的精神陡然間緊張而且振奮,脫口答道:“當然應該選擇更有可能取勝的一方。”

話音甫落,他已意識到自己竟然脫口說出了潛藏在心底深處的那個隱隱約約的念頭。

原來在心底深處,他和李克己這些人一樣,不以為朱家叔侄打生打死的家務事,與他們這些外人有何相幹。既然如此,選誰又有什麼區別?

所以他才會那樣痛快地答應道衍的條件,答應李克己的要求。

這句話若是別的什麼人聽到,自是會生出無窮的麻煩。但是在這恍若迷離夢境的楓林之中,孟劍卿心中飛快閃過的一絲悔意,轉眼間便消失在濃霧之中了,吐了一口氣之後,反而覺得如釋重負般的輕鬆。

他很久沒有這樣坦然地說出心中隱藏的、連他自己也不願去正視的想法了。

明遠略略一怔,便仰頭大笑起來:“好,好,果然是旁觀者清!”

對李克己來說,選擇更有可能取勝的一方,錦上添花,才能盡快結束這場戰爭。

寧衡淡然說道:“問題是,現在燕師與南軍,勢均力敵,怎能判定誰勝誰負?再說了,若是能夠在短時間內分出勝負,又何必要我們插手?”

明遠道:“誰說勢均力敵?現在燕王與建文相持不下,不過是因為燕王向來習慣與蒙古作戰,將那一套也搬來對付建文罷了。若是讓他看清楚這二者的不同,天下大勢,自是一清二楚,勝負分明!”

不待眾人質疑,明遠已繼續說道:“對蒙古作戰,草原上到處是敵人,所以要步步為營、穩打穩紮。燕王如今的戰略,正是如此,先取山東、河北,斷其兩翼,鞏固後方,再揮師南下,步步推進。但是燕王興師,是以奉洪武帝遺詔‘清君側之惡’為名,即使是建文,也不能憑借自己的正統地位,指責燕王謀逆,濟南之戰,更因為不敢負弑叔之名而縱虎歸山。建文尚且如此態度,那麼,燕王麵對的南軍,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敵人又有多少是旁觀者?”

孟劍卿就是一個現成的例子。

本應堅定不移地效忠於建文帝的孟劍卿,竟然將那樣一句話脫口而出。

明遠又道:“隻要讓燕王認清這一點,全盤戰略,不難改變;勝負成敗,不難預期。”

他沒有作更詳細的說明,但是楓林中諸人,都已明白他所說的天下大勢。

看似強大的南軍,其實有著致命的弱點。

明遠緊接著又加了一段:“更何況,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洪武年間,南軍之中的老成宿將,誅殺殆盡,被視為嫡係的講武堂將領,又太過年輕、位望不足,以至於建文居然隻能派出李景隆這樣一個紈絝子弟、繡花枕頭來做統帥,南軍再怎麼兵眾糧足,又有何用?”

這一番話,終於令得李克己輕歎了一聲:“既然如此,我就選燕王吧。”

大局已定。楓林中的氣氛刹那間似乎變得更沉重,又或是更輕鬆。

範福皺起了眉頭:“不過,我的家當可都在江南,無論如何也不能公開支持燕王。”

明遠顯是心情大好,濕冷的笑聲中也似多了幾分溫暖:“燕王自然明白範師兄的難處,隻要範師兄將來誠心歸附,又何必計較眼前這一點小問題?那麼雷師兄與寧師弟又有什麼要說的?”

雷公輔道:“燕王雄才大略,自然明白,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六月烈日,尚且不能照耀每一個角落;龍為四靈之首,卻管不到飛禽走獸;三皇五帝,也有他們不能降服的化外之民、凶頑之徒。所以,燕王將來得償心願時,還需明白,不是所有人事,都會在他的掌握之中。留一分餘地與他人,也是留一分餘地與自己。”

明遠一笑:“雷師兄的意思,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最聖明的君主,也不能讓天下一清如水。在黑暗之中,又或者在黑白之間,始終都有不可告人的事情在不斷發生,有無數人群以此為生。那是清水之下的淤泥,腐臭卻不可或缺。雷師兄是希望燕王不要輕易去攪動這水下的淤泥、以免壞了這一池清水吧?不過我想雷師兄大可放心,燕王又不是建文那種書呆子,自然清楚什麼時候該明白,什麼時候又該糊塗。”

雷公輔號令東海數十年,長江水道上各幫各派也都要敬他七分。這樣一位舉足輕重的水道盟主,如果願意臣服,燕王又何必多事去攪渾那還算平靜的水麵?

寧衡則平靜而冷淡地說道:“我還是認為,太過強硬剛烈的君主,除非是太宗皇帝,否則對國家總是有害無益。我不會阻攔各位選擇燕王,若是燕王成功,我也不會不識時務。不過,我希望能夠留下建文來約束燕王。隻有讓燕王知道建文尚在人世,他才會有所忌憚、有所收斂,以免給建文東山再起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