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上的人家(1 / 2)

劉昌郝有氣無力地又倒在床上,看著屋頂。

當初“自己”的母親為了省錢,租了兩間耳房,耳房的屋頂肯定不高,不過劉母是一個愛幹淨的人,即便是屋頂也找不到一絲灰塵。

這個不重要。

劉昌郝又繼續想。

還是不對。

別的年份劉昌郝不一定能清楚,可是熙寧七年,他還是很清楚的。

熙寧七年發生了什麼?旱災,鄭俠的《流民圖》,王安石第一次罷相。

實際這場旱災自去下半年便開始了,今年春天達到了高峰。京畿地區要好一點,也湧來許多流民。

外麵的說法是小叔幹了這件事,自知差愧,偷偷地帶著兩個堂弟與嬸子逃走。但春天正是人慌馬亂之時,一個農村的莊稼漢能往哪裏逃?又有什麼膽量逃?

兩百貫不是一個小數字,不過自家還是能還得起,還不起向親朋好友湊一湊,照樣湊得出。即便小叔逃了,隻要暗中對村子某個長輩說一聲,有利滾利也不怕,那怕當月就算利息,隻是多了四十貫錢。

為什麼小叔不說,這是壓了半年,若是壓一年還不知會變成多麼龐大的數字。當然,壓半年與壓一年,對於自家來說都是一個樣。難道小叔不懂?

脅迫,將小叔一家殺人滅口,也許花穀久有這個膽量,但為了自家這點財產犯不著。

劉昌郝又看著他的“母親”,她姓謝,在娘家排行第四,所以叫謝四娘,不過她上麵有一個哥哥在幾歲大的時候便生病死了,實際排行第三,因此劉梁村又呼她為謝三娘,之所以打引號,是因為她的年齡比劉昌郝實際年齡僅大了一歲,加上謝氏長相漂亮,膚色好,看上去可能還要年輕幾歲,在心態上,更難讓劉昌郝認同謝氏是他的母親。

謝氏也看著他。

“兒,阿娘帶汝去看大夫……”忽然想到兒子都打成這樣,如何走路,說錯了話,立即改口:“予去請大夫。”

似是一隻受驚嚇的小鹿一般,匆匆走出屋。

謝氏以前可不是這般模樣,遇到了這次空前的大劫難,一下子將她的信心打了下去。

唉!

融合了前身的記憶,我是另一個時空的劉昌郝,還是這個時空的劉昌郝,我又是誰?

“哥哥。”

眼下才剛剛進入七月中旬,白天比較熱,劉昌郝呆呆地看著屋頂,額頭上卻涔出細密的汗珠。

小姑娘站了起來,怯怯地拿著汗巾試圖給他擦汗。她叫苗苗,五歲,是“自己”的妹妹。

劉昌郝接過汗巾自己動手擦汗,就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

不僅謝氏帶著大夫來了,還來了兩個人。

前身老家的村子叫劉梁村,九十多戶人家,劉姓占據著近半之數,餘下的多姓梁,還有十幾戶雜姓。

劉昌郝父親在世的時候,與同村一個叫梁三元的是至交好友,兩人幾乎一道娶妻,在兩家媳懷孕時,劉父曾與梁三元開玩笑,若是一男一娃,訂個娃娃親。

兩個孩子生下來全是男孩,娃娃親沒有結成了,但相互認了幹親,劉昌郝拜梁三元為義父,梁三元兒子梁小乙拜劉父為義父。

另外兩個人便是梁三元與梁小乙父子。

別看是幹親,兩家因為合得來,比真正的親戚還要親,劉家出事後,梁三元都來回跑了兩趟,這是第三趟了。

劉昌郝看了一眼,梁三元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生得一張黝黑的臉膛,幹農活的人,不可能是小白臉,穿著古代的粗布短衣,一看就是一個老實人。梁小乙與自己一般大,十六歲,是虛歲,看上去也很老實,膀大腰圓,是一個強壯的少年人。

先是看病,大夫姓張,皆是老熟人了,看了看傷勢後,替劉昌郝在屁股上抹了一些膏藥,又留下幾包膏藥,回去。

梁小乙罵道:“煞是昏官!”

梁三元皺了皺眉說:“三娘,能否去開封府狀告?”

“三叔父,予在城裏打聽過,據說花家二弟為人機靈,兩次科舉未中便去了京城,替一個貴人家做幫閑,連知縣也畏懼。”

“去開封府告狀又不易,汝等不會立即見到府尹,首先須請訟師寫訟狀,京城訟師魚龍混雜,汝等很難有良心的訟師。拿到訟狀後才能去開封府,接訴狀的亦非是府尹,而是開封府的堂吏,堂吏判據訴狀輕重真偽,才會適度地交給府尹。”

“一個環節出了錯,便連案子都不會審,人家後台強大,很難保證個個環節不出差錯,到時候吾家必會迎來花家更瘋狂地報複。”

謝四娘也不是坐以待斃,然而她越打聽越是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