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車如流水的立交橋上,風清有一種要跳下去的衝動。人的生命本就如曇花一現的,就這樣死了,會有誰在乎呢?
現在的他,明明能夠去大哭一場的,但是眼淚卻偏偏幹涸掉了,一滴也流不出了。
記得上一次被母親從家裏趕出來時,他一下子就忽然喪失掉了一整年的記憶來。可是這一次卻……怎麼就這樣地清醒……
一直被寒風吹著的身子,這時才感覺到一陣徹骨的寒冷。冷,真的好冷,簡直冷到無法動彈,似乎動一下就會全身像碎冰一般。
“站的這麼近,你想死啊!”柳煙一把就拉住了他,把他往裏麵拉。在風清看來,一隻手突然把他從生和死的虛空裏拖回了現實中;而在柳煙看來,他覺得自己剛才好像是辣了一塊冰一般,硬硬的,等鬆開手,才發現自己手上已滿是水漬。再仔細一看,他身上全部都是水!
“天啊,你是怎麼搞得啊,掉進水裏了嗎?”
風清說不出話來,隻能勉強打起了精神,徑自要走開。
柳煙有點奇怪詫異地看著他那踉蹌的身影,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要追上前去。
“你已經這樣了,還想到哪裏去呢?喂,你還活著呢,能吱一聲行不行啊!”
“我……”也才說了一個字,風清發現自己就說不出來了,剛才眼眶中的眼淚延遲得可以,到現在才一下子就鋪滿了風清的整個臉龐。
柳煙被他的這個反應嚇得傻了眼,然後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這是怎麼了啊……怎麼是……你沒有什麼事吧!”
風清坐在路邊的一個陰暗潮濕的小角落裏,拿手擋住了雙眼,現在的他根本就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淚水,淚腺仿佛是一直在跟他開著玩笑,他便隻能任由眼淚不停地從那已經布滿紅絲的眼睛中流下來,好像是要將心中所有被壓抑著的痛苦一次性的完全都排出來一樣。
柳煙坐在他的身邊,一時竟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該說些什麼才好。
“我沒關係的,你就先走吧,真的不用太擔心我的……”慶幸的是聲音倒還不是太哽咽。
柳煙看著他那少有的一副脆弱,本來要罵他的那些話,也都生生地咽回了肚子裏麵:“你現在這樣,到底要不要緊呢?會不會怎麼樣啊……不能就幹等著,等它自己停了吧,這怎麼能受的了啊?”
風清搖了搖頭說道:“恐怕這沒有什麼好的方法吧,不過我覺得也沒什麼大礙的。”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是哪方麵出了毛病啊?怎麼也不去看看醫生呢?”
“大概是神經方麵的問題吧……”風清輕聲說道,“我想過一會也就好了,你有事的話就先走吧,沒事的!”
柳煙撇了撇嘴說道:“我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的不夠義氣啊!你平時也這樣嗎?是老毛病了麼?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會有一類的病啊……能夠治吧?還有啊,你帶藥了沒啊?”
風清再一次搖了搖頭,柳煙隱隱感覺到了問題是很嚴重的:“你,不是吧?那……李莎她知道不?後果到底有多嚴重啊?”
風清幹脆就把頭埋了起來,不再答複。
柳煙突然也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他這輩子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平日裏隻知道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去拍拍同學的肩膀,說出幾句沒有營養的話來:“這沒關係的啊,現在的醫學是愈發的發達啊,即使再難醫治的病也都是辦法的啊!”但是說句實話,其實這話連他自己也都不相信,他害怕自己的這種舉動稍有一點點差錯,就會讓風清心裏麵更加難的受。
尷尬之中,他忽然看到了風清的手,非常震驚的問道:“你這又是怎麼回事啊?!怎麼手腫成了這個樣子?”
醫院裏,風清的手被醫生用紗布裹了好多層,並且還敷著一些藥,有種涼涼的感覺。他覺得慶幸的是在雙手經曆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後的麻痹,最後終於又重新有了這種感覺。雖說現在是又脹又痛的,但總是好過完全沒有知覺啊。
從診室裏出來,風清看到站在外麵的柳煙,他的眼睛竟然也紅紅的。他勉強地微笑道:“你是怎麼了啊,不會是我嚇到你了啦?”
柳煙盯著風清的手,顯出一副十分惋惜的模樣來:“大夫是怎麼說的?你的手應該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吧……哦,我說的是……是你的漫畫啊,我一直都在看呢,一直都盼著個結局啊,那可是一個萬年坑啊,要是你不去填了,怎麼能夠對得起每個月我放出的‘血’啊!”
風清忍俊不禁地說道:“莫非你真的是每個月都去買嗎?放心吧,我挖出來的坑就一定保證可以填平的,就算是真得沒辦法了,也肯定會有其他人來代替我去完成的啊……這樣給你說可以吧?”
柳煙瞠目結舌的表情:“到現在你都還笑得出來啊?這次又是哪一根神經出了問題啊?你別再跟我來打馬虎眼了,我是在說你的手啊……要不的話,今天咱們就留到醫院裏觀察吧,這樣安全點哦!”
風清抗議地說道:“我今天睡在這兒?那我還不如是去睡大街呢……”
“怎麼了啊?你不會是有什麼一些心理陰影啊?”柳煙奇怪地問道,因為如果他碰到了這種事情,他倒是寧願留在醫生的眼皮子底下。
“沒有啊,就是這裏消毒水的味道太大了……”
“消毒水的味道?天啊,你可是是學醫的啊,不是每天都要與消毒水啊什麼的打交道,那這算是什麼理由呢?”
“就是因為這個啊,你信不信都行。”
“不信啊,我就是不信的!哎,你先別走啊……”
最終,柳煙還是把風清拉到了他的家。按照他的話來說,出於一種朋友之間的道義,在風清想不出來去哪兒之前,他決對不允許他如此這般怪模怪樣去在大街上胡亂溜達!
柳煙的家是外地的,這裏的房子是他家裏的人為了讓他上學比較方便而買下的房子,因此隻有他自己住,房子很寬敞,但就是有一點亂。倘若按照風清平時的行為,一定會找出N種的搭配不當來,然後即便是嘴上不說什麼,但也要在心中暗暗鄙視上一番來,可是這時,他卻突然感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感覺到一股家的溫馨,讓他非常的舒適。
人有時候確實不能過於理性。這話恐怕是沒錯的。
而現在,他感覺很熱,並且頭也開始發昏了。算起來其實已經四十多個小時都沒合眼了的,體內的某種力量也漸漸占據了他虛弱的體魄,他連招架的餘地也沒有了。
一眨眼的功夫柳煙就發現風清已經趴在桌沿上就一動不動了。
嘿,這個家夥睡得可真夠快啊!
他走了過去,本想讓他躺到床上睡去,沒想到手剛碰到他,就好像在實驗課上一不小心使手指觸到了小酒精燈的火焰一樣,非常的燙!不好了,該不會讓傷口發炎了吧!柳煙立刻就慌了神,一時間更沒了主意!這個家夥死都不願意去醫院,那現在該怎麼辦呢?
老天爺啊,我怎麼就撿回了這麼大的一個麻煩回家了啊?!
李莎啊李莎!我這當兄弟的能當到這樣的份上,也算是夠可以的了吧!這可不行啊,怎麼你也一定要把它給我還過來啊!
“你要是再不來的話,他就會死掉的!”柳煙真得想在電話中對李莎大喊大叫一番,可惜的是後者並沒有給他這種機會,李莎根本沒有去接電話。柳煙不知道,其實那一邊此刻也正在發生著一陣爭吵。
風清走後,李渝明大發了一頓脾氣。他對著那不開竅的李莎心痛地喊道:“怎麼我就生了你這樣一個是非部分,任意妄為的孩子!你現在叫我說你些什麼好呢?你說風清是懷著目的的嗎?那他有什麼樣的目的啊?他從最開始就沒有對我隱瞞過什麼,包括他的身世的!你說,他到底做過哪些對不起我們的事情啊?我對你簡直是失望透了!”
李莎噙著淚水:“難道說我就好過嗎?從頭至尾,我就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了,你們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內心的感受啊?難道說我就隻能是這樣活該被欺騙嗎?我難道像是一個沒有心沒有肺的木偶嗎,或者說更像是一個任憑別人如何擺布的玩具呢!那你們到底是把我當成了什麼啊?一個無需理解,無需求解釋的傻子麼?!”
李渝明看到女兒那傷心的樣子,說道:“其實我沒有告訴你,隻是怕你去胡亂的猜想,是怕你去鑽牛角尖啊!我是怕你受到影響,怕你在……在那個陰影裏生活。原本我想著,隻要我告訴你所有的那一切隻不過是在實驗時注入的一種記憶而已,這樣你就能清醒過來,就會把這些無謂的、奇怪的想法都忘掉,隻是沒想到,沒想到結果……要是早知道會是這樣的話,真是不應該把他留在這裏……”
“為何你們總是喜歡從自己的想法上出發,去幫別人來思考呢!?難道說你們覺得你們所認定的幸福,就是我內心想要的幸福嗎?可是我的想法,我想要的,並非你們心中所想的那樣!”
李莎說這些話時,她的理智已經無法控製她的大腦了,她終於把藏在心裏許久的話全部說了出來。為何每個人都想要把她當做一個要受到別人保護的小女孩,什麼事都不會告訴他,對什麼事都是守口如瓶一點也不說!?這對於她來說其實不是一種幸福,相反卻是一種罪惡,是一種沉重的罪惡感!為何自己的愛是那麼的艱難,總會有誤會,總會被懷疑,總會有傷害呢?難道說就是因為那一種特殊的在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