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一種潛意識的不安感……”李莎脫口說了出來,腦子裏掠過阿米說過的那些話。
那隻是之前的他罷了……現在來說他心裏就隻有仇恨而已,隻有那無法平息的怒火而已……
他真的就是來進行報複的麼?真的是嗎?
“對,就是這樣一種感覺的,沒錯的。雖然說背後說別人的壞話不太好,可是從他一來,我們這兒好像真的就變得很怪……可是這也沒辦法的,李社長對他是寶貝得很,真把他成是親兒子啦,經常把他招到自己家裏去,因為這事,咱們社裏的埋怨聲可不少啊!都說什麼看不出風清是這樣勢利的一個人啊!”
“你說他經常都到我的家裏去?!”李莎簡直是五雷轟頂一般!天知道他能對爸爸做出什麼事情來啊!
她二話沒說,立馬飛奔回家了。
回到家裏,屋裏黑漆漆一片,一如風清第一次給李渝明做催眠時候的情景。李莎沒給自己任何一點思考的時間,任由著恐怖與畏懼慢慢地在她的心中蔓延開來。她是個極容易受到暗示的一個人,一直都是,但是她卻沒有辦法去控製自己,從來沒有辦法。
這次廚房裏麵有些光亮,然後從門縫中飄出來一股很濃的中藥的味道。
李莎躡手躡腳地把門推開……
風清略顯清瘦的背影剛好就對著她,她看到他正在向著一盆冒著熱蒸汽的水裏兌著一種褐色的液體。
也許是感覺到了有人在靠近,他就背著身子說道:“您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估計還需要一小會兒才能夠開始的……”
“開始什麼?催眠嗎?”李莎的聲音顯得異常的冷漠,讓人不禁毛骨悚然了。
風清一顫,然後慢慢回過頭來:“是,原來是你啊……”
“你很驚訝麼?這可是我的家啊。難道你就沒有做好要見到我的一種準備嗎?是因為你太自信了,還是因為在你的心中,根本就無視我李莎的存在呢?”
“不是的,我……”
“其實你不用給我解釋,因為我知道,你是無法解釋清楚的。你其實也沒有什麼答案的,不是麼?我一直都天真的相信,我們兩個人之間還是可以挽救的,我們之間還有著某種未曾割斷的聯係存在,因此我還抱有些許的希望,我還在等,但是我想這隻是我自己在一廂情願而已,是吧?”
風清神色非常複雜,他甚至不敢去看李莎的眼睛,因為他怕自己無法控製自己,怕自己會對著她流下眼淚。或許她永遠都無法知道,他內心的那種不舍與矛盾。因為他看來,所有的苦難,都隻需他一個人來承擔就好了。
“你怎麼不說話了?好,現在你隻要需回答我的幾個問題就行了,這樣我也就死心了。”
“你說吧……”
“你很早就知道我爸爸曾經是從事過關於記憶的一些研究,很早就知道其實我是有若思的記憶的,是不是啊?”
“是的。”他狠心地回答道。
“那麼,從你一開始就選擇思語漫畫社,然後接近我們……這是不是都是帶有目的性的?你其實是早已經計劃好了的?”
李莎終於問出了口,她此刻已經決定要孤注一擲了,所有的希望和絕望都命懸一線了。
風清猶豫了,他不明白阿米到底都和她說了些什麼,更不知道為何李莎會這樣問他,但是他卻不能夠去騙她,真的不可以……
幾個月之前,那是他第一次在電腦屏上發現了李莎的照片,從那之後,他的心中就充滿了一份從來沒有過的平靜與安寧。
那個時候,阿米在一邊陰陰地嘲笑道:“李渝明也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以為這樣離開了這一行,然後洗手不幹了就能夠一了百了嗎,就真的覺得我們能夠放過他嗎。真是做白日夢啊!他覺得我們因為二十年前發生的那次變故就一蹶不振了嗎?天真,他真是太天真啦!”
“這樣一個曾經視科學為一切的人,都能夠因為道德上的良知而選擇放棄掉自己偉大的夢想,他還是知道人生當中有比這些更為重要的事情,而你們卻比他更要可憐。”
“要講良知嗎?何必要以五十步去笑百步呢?既然都已上了這隻船,隻要是船沒有停,他永遠就別想要脫身了!一個拿自己親生女兒去做實驗的人,能好到哪兒去呢?風清,我們也不要再在這個事情上去白費口舌啦。這並不是你我可以控製的。既然被卷進來了,那我們隻好認命。”
風清目不轉睛出神地望著屏幕中的女孩子,問道:“怎麼你們就如此肯定她是有若思的記憶呢?”
阿米不悅地說道:“難道你是在懷疑我們提供的情報麼?沒錯,李渝明是很小心的,所有的研究都是秘密進行的,之後甚至還幹脆就改了行,但是組織可不會這麼簡單的就能讓給他蒙混過去了!盡管二十多年前的那場變故來的很突然,使得我們遭受很大的重創,可是哪怕是些殘餘的東西,也足以讓我們掌控著他的所有行動。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在默默準備,還不就是為了等到重鎮旗鼓的那一天。”
“你們放過她吧……”風清突然道。
阿米撫摸著他那寫滿憂傷的臉龐:“怎麼了,你難道已經決定要犧牲掉自己了麼?”
“你們放過她吧,她或許什麼事也不知道的,你們真的不該去打破她那平靜簡單的生活的……”
“那樣的話,你自己的處境就可能會……風清,你……”
“我真的已經沒關係了。請你們不要再去牽連其他無關的人了,行麼?”他仿佛已經是在苦苦哀求了。
阿米望著他那堅定的神情,情不自禁地流下了一滴淚道:“你果真是無法忘情,僅僅就連對待這樣一個不過隻是擁有著她的記憶的人都……你為了她,難道連命也不打算要了麼?這值得麼?”
“這樣很傻嗎?我真的不想再讓這世界中多一個像我這樣的可憐人,就隻是這樣而已……”
“對不起啊……”阿米摟住了他,好像他一瞬間就會消失掉似的說道,“哎,當初我真的不該找上你啊,我不該去裝作你的一個小學同學的,更不該去接近你的,為什麼會是我,會是你呢……”
風清推開了他,又不由自主去凝望著屏幕上的那個人。
“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段時間,半年就行……”
“你要……”阿米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你想再回去?”
“我隻是想去看看……”
“是的。”風清回答到,淚水已經含在了眼眶裏。
但是李莎,卻早就已經淚流滿麵了。
“那麼說,你也真的曾因為生病而休學過的?這個也是真的嗎?”她很無力很蒼白地問。
“是的。”風清除了用這個“是的”來回答,再也無法找到其他合適的詞了。突然間,他感覺到這個世界非常的虛無,連自己也都是虛無飄渺的,生命中最後一點的溫暖也在慢慢消失。
李莎歇斯底裏地問:“那這麼多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原來從一開始一直都在騙我啊!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李莎,對不起啊……”
“對不起啊?對不起有什麼用呢?你甚至連一點點的真實都未曾給過我的!說什麼是為我好,說什麼愛的人是誰,還有什麼……這些都是借口罷了!你其實就是另有所圖!為何要這樣子,你到底為什麼要去這樣做!為何會如此的殘忍啊!”
他的淚水終於滾落下來,卻無法對她揭示出任何一個字。
“那你走啊!你走啊!”她大聲喊到。
風清費了好大一股勁兒,才慢慢離開了桌麵的支撐,她隻是說道:“這水還燙著,等一會兒就涼一些了,記得要用它給李社長洗頭啊,這樣的話會對他的睡眠有有很大的幫助……還要記得不能再加冷水啊,裏麵中藥的比例也剛好合適……”
“我才不稀罕你的這番虛情假意呢!”李莎絕望地爆發出了壓抑很久的憤怒來,她竟然用力把那一盆滾燙的水打翻,全部都撒在了風清的身上。
就聽到一聲“嘩”,接著就是盆子撞擊地麵發出的巨響,而後就是恰巧看到了這一幕的李渝明的一聲驚叫!
“莎莎,你這是在幹什麼啊!你瘋了嗎!?”李渝明上去就給了女兒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這是李莎生命裏第一次得到爸爸這樣狠的責罰。
“老爸你……”她哭著說道,偏偏卻不懂得如何解釋。心裏隻剩下了委屈和心酸等各種複雜的感情交織在了一起。
風清站在那裏卻一動也不動,可是不知是為何,他居然不感覺得疼了。剛被潑掉的開水完全澆在了他的手臂之上,竟然沒有想象之中的那種陣痛,相反的是,他的手好像是麻木一般,沒有了知覺。那種無形的恐懼幾乎將他吞噬掉。
“風清,你現在怎麼樣了?到底要不要緊啊,我們趕緊到醫院去吧……”李渝明很是慌張,這並不僅僅是對於他萬一受傷會影響到漫畫社的前途,更多的是對一個可憐的孩子發自內心的一種憐憫。
“不了,不用了。我給你們添了麻煩了。現在我就走的。”風清的步子稍微有點飄了,他忽然有一種昏天黑地的感覺,多年之前被狠心的母親趕出了家門的那個場景再次重現,此刻他又一次將要被趕出了門外,那他這一次要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