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簡稱“滬”或“申”,有“東方巴黎”的美稱。
呂奇跟著大伯父於1926年底來到了大上海。大伯父沒有子女,妻子早已過世,對呂奇視如己出。見呂奇不願意跟著自己做小生意,便出錢托人找關係進了一家豪華的飯店當了學徒。
大伯父托人找的這家飯店叫大華飯店。是當時上海比較有名的一家大飯店,飯店有中餐部和西餐部;飯店的後台老板據說是個外國人。
呂奇在中餐部的後廚跟了一個姓龐的師傅,開始學習本幫菜,龐師傅還精通淮揚菜和魯菜,是中餐部的主廚;最擅長的還是本幫菜,濃油赤醬,鹹淡適中,醇厚鮮美的本幫菜的做法其實不多,主要是紅燒,煨,糟為主,但對火候的要求又是特別高。
一年之後,57歲的大伯父也得病去世了,龐師傅帶人幫著呂奇料理了大伯父的後事。
呂奇覺得自己天生就該是個廚子,龐師傅教的東西,自己上手很快。龐師傅對自己雖然要求嚴格,但有時不經意的點頭,呂奇也就心滿意足了。
呂奇在後廚是一個萬金油似的人物,平時又不愛多說話,隻知道跟著龐師傅學習廚藝,無論是誰叫他幹什麼他總是很快的做完,又沒什麼要求,有空閑的時候就自己看看報紙,漸漸的大家跟他也熟悉起來,並相處得很好。
呂奇幹著二廚的工作,薪水也不低,加上大伯父留下的遺產,不久就在極絲菲兒路買了一套房子。
這天,呂奇在後廚準備配菜,這時候,龐師傅陪著後廚部經理進來了。後廚部的經理用吳儂軟語喋喋的說了一通,呂奇也沒怎麼聽明白。後來龐師傅叫他多準備一些獅子頭,並說明天有重要宴席。
第二天,公元1927年12月1日。呂奇照樣在廚房裏忙著自己的工作。中午客人走了之後。大概下午4點多了。這是廚子們的用餐時間。呂奇是最後一個吃飯的,他端著飯剛吃了兩口。就見其他廚子往窗口擠。“來了,來了”。這兩個窗口在拐角處能看見飯店的前門,廚子們經常擠在這裏來看到飯店的大人物。呂奇本不好奇這些事,但不知怎麼這次也到了窗口。
呂奇見街上來一輛號牌7392的花車開到飯店門口。從車裏下來一對新人。當新郎一下車,呂奇愣住了。這人居然是黃埔軍校的蔣校長。呂奇正在納悶“蔣校長不是有老婆的嗎?難道娶姨太太......”
這時候,龐師傅進來了。吼了一句:“看什麼呢?馬上準備今天的晚宴”。一幫廚子趕緊各回崗位忙起來。
呂奇今天的任務比較重,由於自己做的紅燒獅子頭得到了師傅的認可,今天師傅叫自己來做這道主菜,師傅正在檢查自己的菜品時,後廚部的經理進來了喊道:“呂奇,你出來”。
師傅說:“你做的不錯,去吧”。
呂奇隨著後廚經理路過花園。這時呂奇看見蔣校長正和新娘在花園照相。後廚經理也停住腳步拉住呂奇說到:“就在這裏說吧,今天呢,來的人多,但是新人和一些重要的客人不在這裏用餐,要在家裏用餐,我們要派幾個人到客人府上去,我問了龐師傅,龐師傅推薦了你。這是菜單,等會有車會帶你們去客人府上,你們要在府上做幾個熱菜,千萬不能有閃失的喲。”
呂奇點點頭,拿了菜單回到了廚房。
廚房裏,龐師傅剛交代完其他廚師一些事情,見呂奇回來了,就說到:“都準備好了,你都知道了吧。等會車來了我們就走。你去看看我們飯店奉送的一道菜做什麼菜。”呂奇點點頭,去水台撈了十幾條鱔魚加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呂奇和師傅身穿廚師裝來到客人府上;呂奇進了廚房就開始做鱔魚。
晚宴時,蔣校長吃了一口黃燜鱔魚後,覺得這個味道很是熟悉。晚宴快結束的時候,蔣校長禮節性到了廚房對廚師們表示感謝。蔣校長見到呂奇覺得有點熟悉就問道:“小師傅是哪裏人?”
“報告校長,我叫呂奇,四川綏定府人”呂奇一個標準的立正報告。
“恩?”蔣校長一愣:“你叫我校長,你是黃埔幾期的呀?”
“我當時年齡小沒有進入軍校,不過我一直在黃埔軍校的食堂做打雜的。”呂奇回答道。
“哦——是你呀,敬之(何應欽)和慕尹(錢大鈞)給我說的就是你呀,做菜特別好吃;還說你槍打的好;我也一直想見你,可一直不湊巧”。
蔣校長說到:“你是怎麼到上海來了?”
呂奇說道:“黃埔四期畢業後不久,我大伯父硬拉著我到了上海。”
“哦——你看,我下野了,今天結婚,我馬上在拉都路成立新家,還準備和夫人去美國度蜜月,等我……”說到這裏,這時新娘子來了。
“達令,你們在說什麼呢?客人們準備走了,我們得去送送”。
蔣校長說到:“夫人,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小師傅以前在我的黃埔軍校裏當廚師,現在又到你的府上給我們做婚宴,你說多巧啊”。
“哦——是嘛,那真是太巧了,小師傅,我叫宋美齡,你叫什麼呀?你做的菜非常好吃,我喜歡吃西餐,很少吃中餐的,不過你做的獅子頭和鱔魚真是太好吃了”。宋美齡邊說邊挽住了蔣校長的胳膊繼續說道:“謝謝,謝謝你啊,我們得去送客人了,你以後常來家裏做客啊”。宋美齡說完就挽著蔣校長往客廳去送客了。
呂奇隨著師傅回酒店。在路上,龐師傅說:“沒想到你小小年紀還認識這樣的大人物啊”。
呂奇笑笑沒有作答。
呂奇照例在大華飯店的後廚忙碌著。這天很晚了,呂奇把後廚收拾幹淨之後,正準備離開。看見龐師傅唉聲歎氣在在牆角喝著悶酒。
呂奇上前問道:“師傅,這幾天見你都是悶悶不樂,有什麼事嗎?”
“哎——,一言難盡啊”師傅長歎一口氣,然後又喝了一口酒。過了一會兒,龐師傅才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龐師傅有一個兒子,這個兒子不學好,總是在外麵賭錢,欠了很多的賭債。現在債主追到家裏來要錢,但家裏的東西早就被那個不孝子偷偷變賣輸的差不多了。今天通知他帶錢去賭場贖人,可是要100個大洋,今天自己東拚西湊才湊了20個大洋。
望著師傅的一臉無奈,呂奇說:“師傅,把你這20塊大洋給我,然後我們去賭場看看。你先等我換件衣服。”師傅看著轉身而去的呂奇,著實捉摸不透這個徒弟。這個徒弟,做事勤快,學廚也是很快,不愛說話,還認識那麼多大人物,說不定有辦法。
不一會兒,呂奇換上一套洋服,呂奇的薪水現在已經很高了,前幾天給自己定了一套洋服,今天剛送來,呂奇穿上洋服之後,活脫一個時髦的公子哥兒。
“哪家賭場?”呂奇問道。
“哦-貝當路16號的公興俱樂部。”師傅連忙說道。“走吧”呂奇說完出去叫了一輛黃包車,兩人上車前往公興俱樂部。
呂奇在車上聽師傅說了一個大概。這個賭場是青幫的場子。
沒用多久就來到了公興俱樂部。裝潢的富麗堂皇,呂奇師徒進了賭場,見裏麵人山人海,各種賭博方式都有,百家樂、麻將、骰子、牌九、撲克一應俱全。呂奇走到百家樂麵前,看了一會兒,連著押了三把大,贏了35塊大洋。荷官跟旁邊的人使眼色,呂奇慢慢的把35個大洋全押上。荷官說話了“公子爺,本檔隻接受20個大洋的賭注,如果您想賭的大一點,我們二樓有貴賓室”。呂奇笑笑,正準備收回35個大洋,這時,擠進來賭場領班式的人對呂奇說到:“公子爺,這裏賭得小,我們經理請公子上樓”。
呂奇也沒有多說。拿起贏來的35個大洋,隨著經理上樓。門口的守衛攔著呂奇的師傅,呂奇說了一句“我們是一起的”,守衛放下了手,師傅謙謙的拱了拱手跟著呂奇進了貴賓房。
貴賓房比一樓更是裝潢的豪華。足以容納四五十人的房間裏麵卻隻有一張八仙桌作為賭桌。呂奇看了房間裏的賭桌,桌上四人正在玩牌九,漆黑鋥亮的骨牌碼的整整齊齊在中間,四人都看著進來的呂奇師徒。中間看來是老大的人朝對麵的人努努嘴,那人懂事的騰出一個位置,給呂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呂奇也不客氣的坐下,把40個大洋放在自己的桌前。對麵的人拱了拱手說到: “敢問公子貴姓,來自哪裏?”這是賭場自從‘盧小佳事件’之後立的新規矩,免得傷了某位要員的公子哥,到時候吃罪不起,惹起麻煩。
呂奇擺擺手道:“我自來賭錢,不拉家常”。
對麵的人冷笑了一下“好,請”呂奇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四人推開骨牌,各自洗了起來。不一會兒,呂奇等三人把各自手上的骨牌推到莊家麵前。莊家連著自己的牌一起碼好。又對呂奇做了一個請切牌的手勢。呂奇笑笑擺擺手,意思莊家開始。莊家抓過骰子吹了口氣,一把灑下;各自按著順序抓牌。莊家看牌的臉上漸漸露出得意的微笑,呂奇隻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牌,一直微笑著看著大家。
莊家得意的說道:“公子的賭注是40個大洋”?
呂奇也平靜的說道“沒錯”。
“那就不好意思了”莊家邊說邊得意的翻開自己的牌,是一對天牌。旁邊的人“哦”聲一片。師傅一看,頓覺眼前一片漆黑,幾乎暈倒。
呂奇趕緊扶住師傅對他笑著說道:“那牌又不是最大的牌”。邊說邊翻開自己的牌。
呂奇說道:“不知道丁三佩二四是不是絕配”?
呂奇麵帶微笑的看著賭桌上的三人,莊家滿臉疑惑的將80個大洋推到呂奇麵前。
呂奇拱手一打揖說到:“承讓了”。
莊家惱怒的喊了一聲“再來”。
“且慢”這時隻聽門口傳來一聲不怒自威的聲音。從大門走進來一群人,當先一位身材消瘦一身白色長衫手裏一把折扇,其次這位身材魁梧也是一身白色長衫手裏一把折扇,後麵一位身材肥胖瘦也是一身白色長衫一把折扇。在這三人之後陸續進來十幾個膀大腰圓的保鏢。裏屋的人一看這三人進來後,立馬恭敬的起身站在一邊去了。
“怎麼?嚴老九加吳家元都贏不了一個小後生嗎?”那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略帶不滿的說道,說完眼光射向了呂奇這邊。
呂奇正扶著即將跌倒的師傅,師傅小聲說道“完了,完了……”。
呂奇反問道:“怎麼了”?
師傅勉強站直身子給呂奇附耳說道:“這是上海灘三大巨頭,誰也惹不起的的人物,那個胖的是黃金榮,身材魁梧的是張嘯林,瘦的那位是杜月笙……”。
此時,那邊三位身著白衫的人也正聽旁邊的人介紹情況。
杜月笙聽完情況後說道:“小兄弟,能人啊!如果嚴老九加上吳家元都不能贏你,公興俱樂部是無人能夠贏你的,這裏有50大洋還請收下,也請小兄弟給我們這些人一口飯吃”。說完一揮手,示意手下準備大洋。
呂奇一拱手道:“杜老板光明磊落,小弟佩服的緊,50大洋是萬不敢收的。但請杜老板高抬貴手,放過我師傅的公子,這是不才的贖金”。說完指著說上的錢。
“咦,這是怎麼回事?”杜月笙疑問道。
手下立即小聲簡略的說明了情況。
聽完後,杜月笙笑道:“好說好說,去把人帶過來。……坐坐坐,小兄弟,不知小兄弟在哪裏高就”?
呂奇扶著師傅坐下後說道:“小弟目前在大華飯店後廚打下手,這位是我師傅。”
“小兄弟一身本事屈才了啊,不知道小兄弟可否來公興俱樂部任職啊?”杜月笙說道。
“小弟目前還想跟師傅學習一些廚藝,暫時不想離開那裏”。呂奇婉言的拒絕道。
“小赤佬,給臉不要臉是吧!”,隻見那位身材魁梧的張嘯林不滿的說道;“月生(杜月笙的字),今天咱們仨人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剛剛照完相,本來應該好好喝幾杯,結果碰到這檔子事,如果事情就這麼了了,我看你這公興俱樂部關門算了”。
張嘯林說完後,杜月笙的手下也是一陣騷動。
張嘯林說完看著呂奇這邊繼續說道:“小赤佬,你以為公興俱樂部這麼好闖的麼?不留下點東西,今天你們是出不了這個大門的”。
呂奇看著這囂張跋扈的張嘯林說道:“張爺。我們是窮苦人家,身上的錢財都在這裏,如果要留下什麼的話,我們師徒馬上給幾位爺置辦一桌酒菜,這個是我們的手藝,至於其他的 我們也不會啊!。”
“嘿嘿,這個不錯,大華飯店的本幫菜可是上海灘頭一份,這個不錯,不錯”。旁邊的黃金榮笑著點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