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二(3 / 3)

劉龍槍探頭看了看窗外,他對我說:“這路怎麼跟鬼打牆似的,我他媽都圍著三環饒了八彎兒了。怎麼還沒到靜安莊啊……”

劉龍槍終於沉不住氣了,這反而讓我心裏更加發慌。蒙蒙的夜色中隱約地透著些許不祥,車子正如劉龍槍所說一直在兜圈子,處處是路,卻沒有一個地方是真正意義上的出口。難道今個兒我們倆真是走入了迷途,遇到了鬼打牆不成?!

我說:“別慌,可能是咱們方向判斷錯誤了。你再仔細找找,要是實在不行,咱們就開回三環,到收費站找工作人員問問路。”

劉龍槍點點頭說:“也隻能這麼辦了。你剛才傷得實在不輕,要是困了就靠著座位迷瞪一會兒,等到了地方兒,我再叫你。”

我知道劉龍槍是在為剛才的意外耿耿於懷,其實現在我身上已不怎麼難受了,腰部雖說還有些酸痛,但也不似剛才那樣難以忍耐了。隻不過被劉龍槍這麼一提,我原本清醒的大腦忽然就有了點兒睡意。

我打了哈欠,把手裏的煙扔到車外說:“行,那我先睡會兒。有事兒,你就叫我。”

劉龍槍默默地點點頭。

我裹緊外套,身子半蜷縮在副駕駛座上,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境。

很多人對夢有著不同的解釋,雖說都是一家之言,但至少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虛幻和扭曲。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一個夢,夢境中我站在一個空曠地房間裏。沒有任何的照明工具,卻有無數地幽光射在我的身上,四周的黑暗中閃爍著一顆顆光點兒。我朝一個光點兒走過去,伸手握住了它,那是一個光滑地金屬球,能夠左右扭動,是門把手。然後整個房間瞬間被照亮,在我眼前出現了一道門!

我忽然有些恐懼,於是退到房間的中心,四下察看,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整個房間每個牆壁上都有三道門,總共十二道門。

每道門都有一種特別的顏色,紅、橙、黃、綠、青、藍、紫、黑、白、灰……我轉動著身子數著門的顏色,在那道灰色的門旁邊是一道黑白線條交錯的弧型怪門,雖然它是靜止的,可給人的感覺卻像一個不斷旋轉的旋渦,令人感到一陣莫名地暈旋。而最後的那道門竟然是一麵鏡子,鏡花水月中是我扭曲的影子。

我慢慢地朝那麵鏡子走過去,手掌輕輕地放在光滑細膩的鏡麵上。我望著鏡子中的男人,那扭曲的身體仿佛在須臾間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很多時候,如果你在某個寂靜地夜晚對著鏡子看。你會有一種錯覺,那是一種對空間、時間、宇宙甚至是生命的置疑感。你會情不自禁地去想一件事兒,在你麵前隻是一麵普通地鏡子,隔著它你望著裏麵的人,你會覺得他是虛幻的;可如果裏麵的人用同樣的目光看著你,也許他也在置疑你的真實性。在這個由光線和玻璃構築的空間裏,你和他到底誰才是真的自我。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

我撫在鏡麵上手忽然感到一陣溫暖,我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突然!

一隻手衝出了鏡子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鏡子裏哪個男人的臉上露出了詭異地微笑,他緩緩地走到鏡子前,整張臉猛然貼在了鏡麵上,臉上的血肉好象丟進火堆裏的橡皮泥開始一點點地脫落融化,漸漸地露出涔涔白骨,但那張臉(如果那還能叫臉的話)卻仍舊在鏡麵上摩擦,空洞地嘴巴緩緩張開,他冷冷地說:“我等你很久了,進來吧……”

“吱!”一陣急促地刹車聲在耳畔猝然響起。

我一瞬間從噩夢中驚醒,整個人順著慣性撞在車子的擋風玻璃上。我掙紮著坐好,然後看向劉龍槍,頓時心頭一顫。

隻見劉龍槍臉色煞白地瞪著反光鏡,然後機械地低下頭,無聲地啟動車子,開到路邊,接著他對我說:“下車……”

我不解地看著他說:“怎麼了?”

劉龍槍沒有回答,他默默地推開車門,然後走下車,蹲在馬路邊上。

我趕忙跟下去,快步走到他身邊。

劉龍槍仍舊一言不發,他哆嗦著在身上摸索著,終於在上衣兜裏掏出一盒“小熊貓”,橫豎撕開封口,抽出一根煙,然後這家夥又開始在身上摸索。

我蹲下身,掏出打火機點燃遞到他麵前。

劉龍槍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湊過來點燃了叼著的煙。這家夥臉色越來越難看,整張臉由剛才的煞白變成了醬紫色,嘴唇哆嗦著,隱約間眼裏還閃爍著淚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