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田竭力壓抑內心憤怒,用盡可能平和的語調回答說:“那兩位同誌可能巳經在回去的路上了,等我們回到山上就有消息了。”

“那我們趕緊回啊!”

“你空手而回怎麼向首長交代?”

剛子不時瞟一眼門口那塊破簾子布:“可我記不清了有什麼辦法?沒準回去有了老爺子消息,我這一機靈就想起來了。”

王山田在同學中算是好脾氣了,這時也被逼得忍無可忍正要發作,一隊皇協軍士兵荷槍實彈如狼似虎衝進郵局,嘁哩喀喳二話不說銬上剛子,硬是把他從王山田眼皮子底下給押走了。

剛子隨小鋼炮坐進駕駛室。車子發動後,小鋼炮才摟著剛子美不滋滋笑道:“我說大哥,你這唱的哪出啊?!”

坐車頭上居高臨下,寮海大街那些鱗次櫛比的飯館、茶莊、當鋪和妓院一覽無餘。剛子隨著車身顛簸上下起伏,在山拗拗裏窩了差不多一個禮拜,眼前景色美得他目不暇接。

“大栓呢?他怎麼沒來?”

小鋼炮用手指指上頭說:“混成丘八在上頭凍著呢!”

剛子狠狠拍了他後腦勺一下:“你豬啊!讓長官在上頭凍著?!快去,快把他給替下來!”

車子停馬路中間,不一會兒小鋼炮把高大栓從上頭換下來了。車廂裏毫無遮攔’凍得他牙齒咯咯咯地直打哆嗦。

“真他娘的凍死我了!”

剛子一臉壞笑,從頭到腳打量高大栓說:“瞧咱高參謀這一身行頭,

委屈了啊?”

高大栓懶得理他,拍拍司機肩膀,示意他開車。

剛子又捅捅他說:“生氣了?”

“今天幸虧小鋼炮他們沒任務,要不這一時半會兒你讓我找誰去啊?!”剛子隨手甩出一頂高帽:“那是,有什麼事能難住你高參謀啊?”

“最近上頭一個勁兒整風肅紀,凡調動一個排以上兵力都得由旅長大人欽定。再說,不是小鋼炮這個排我還不放心呢“這麼多天沒打照麵旅長沒問起我嗎?”

“怎麼沒問?前兩天他小姨子腿抽筋還找你呢!”

剛子差點沒笑噴了:“你他娘的就胡謅吧!”

“真的!我那兒單子都一大摞了!”

“你怎麼說?”

“我還能怎麼說?我說讓皇軍調去還沒回來呢!是啊,你借調手續在我那兒還沒銷呢。哎不扯這個了,你今天怎麼回事?去郵局幹嗎?還得我調動人馬劫你?”

“我們家老爺子讓人給劫了!”

高大栓大驚失色道:“怎麼回事?他們劫老爺子幹嗎?”

“你問我我問誰去啊?你說他病怏怏一天到晚躺床上招誰惹誰了?這不明擺著衝著我來的嗎?!”

“你說內藤?”

“除了他還能有誰?”

“我先跟你打個岔啊,七條找著了,應該說,他自個兒回來的。”

“怎麼處理的啊他們?”

“不清楚,現司令部裏關著呢。”

“小胖說的吧?你抽空幫我約他見個麵,我問問他老爺子……”

“你現在找小胖不是找死嗎?如果老爺子真是內藤劫的,他不就是想釣你出來嗎?你直奔著鉤子去找小胖,這不是找死嗎?”

“那怎麼辦?你幫我問?”

“幫你問沒問題,可問完了我上哪兒找你去啊?”

愁雲立時布滿剛子那張黑臉膛:“我操是啊,有家不能回,你那兒也去不成了!哥哥我怎麼這麼倒黴啊?!”

“我倒有一主意,就是怕委屈了哥哥。”

“委屈個屁,現在有地方待就燒高香了!”

“就是先去看守所待兩天。今兒這麼一鬧難保不透出點風聲,進看守

所順理成章,那地方我也夠得著,安全絕對沒問題,就是怕……”“為老爺子我寮海都進來了還怕看守所嗎?走著!”

高大栓再次拍拍司機肩膀說:“去看守所。”

一大瓶清酒早巳見底,鄭責和李茂才酒興正濃,又讓廚子拿了一瓶。

“真痛快!三郎君,多久沒喝到這麼美味的酒了?”李茂才痛快的不僅僅是酒,在這裏,內藤聯隊司令部,他終於能剝去那層外殼,痛痛快快地對酒當歌,暢所欲言了。

鄭責依舊是沉默寡語,一杯杯往嘴裏灌著從日本運來的清酒。

“請講中文!”說完,鄭責又往嘴裏灌了一杯。

李茂才身子前傾,雙手撐在茶幾上像隻蛤蟆:“這裏是皇軍司令部!”

他依舊在講日語。

隻見鄭責身形微微動了一下,李茂才臉上挨了一巴掌。

李茂才怒極,撲上去就要跟鄭責拚命。他雖學過三拳兩腳,但哪是鄭責的對手?不幾招就被鄭責摁在席子上動彈不得。

“請講中文!”鄭責還是那句話。

“我講,我講!”李茂才從席子上起來,揉著脖子說,“你掐死我了!不過鄭責我不怪你,為弟弟心煩我能理解。”

鄭責端起酒盅又往嘴裏倒了一杯:“不是。”

“不就狗屁家族榮譽嗎?”論中文表達,李茂才比鄭責強多了,“榮譽是什麼?就是別人戴到你頭上的一頂帽子,送給你的一件衣服,或者是,你們家門前豎的一塊牌坊。你就那麼看重那些嗎?牌坊髒了,大不了吐兩口唾沫擦擦……”

“混蛋!”

“混蛋的是七條那小子!當然,為家族榮譽那也沒錯,你們淺野家族好歹也算是東京的名門望族廣李茂才毫不介意說道,“可我看不像。喂,不會是受處分鬱悶的吧?”

“旦”

“還真是啊?”李茂才替鄭責倒上酒說,“不就說了兩句‘教授’,啊,還有那什麼‘帝國’嗎?有什麼了不起啊?首長也是,關上門就你們倆人怕個鳥啊?屋裏頭說兩句‘教授’‘帝國’就讓人偷聽去了?工作隊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