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去年年中那場中途島之戰,日本的敗象巳漸漸顯露出來了,七大王牌主力師團都被抽調去東南亞和太平洋島國,花都巳經撒出去,現在要動用種子了!參謀本部的一紙密電讓張大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透骨寒意!

也不知道他那幫混蛋同學們是怎麼想的,暗殺?難道暗殺,哪怕是最高級別的暗殺就能扭轉一場戰爭的走向嗎?張大川想起了中國的一句著名成語:黔驢技窮。

自然,作為軍人,軍人們的老師,他別無選擇,但他知道,他目前所做的這一切,也隻是盡力補天罷了。

張大川挑了挑煤油燈上的燈芯,再次打開《論持久戰》這本油印小冊子,大概是翻閱次數多了,冊子的邊角都有些卷了。中國兵法有雲,“兵貴勝,不貴久”,因為“勝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久暴師則國用不足”。毛澤東卻反而推之,說要同日本打一場“持久戰”。持久戰對中國來說固然是一場災難,而於日本,絕對是一場噩夢。

“中國必勝,日本必敗”,“這就是我們的結論”,這類詞語不斷從字裏行間跳出來,刺激著張大川的神經。

剛過四十眼睛就花了?張大川放下冊子,用食指和大拇指不斷揉著雙眉之間的睛明穴。

這次率隊進人中國,扮演延安工作隊張大川這樣一個角色,感覺就像一個演員在背台詞,而他背的台詞,與他的信仰、主義和滲透到骨髓血液中的基因完全背道而馳,於是,角色與本色,台詞與潛意識,理性與感性時而攪拌在一塊兒掰扯不清,時而又大打出手,打得昏天黑地,張大川在這種人格分裂的漩渦裏痛苦地掙紮,他不時問自己:我到底是誰?八路軍工作隊張大】11?還是中野特種學校的上原大】11?

“首長,該吃藥了。”高紀蘭拿著藥片和水壺,站在張大川麵前。

“哦,是你啊廣張大川回頭看了她一眼,“談得怎麼樣?”

“您又忘吃藥了吧?”高紀蘭將藥放人張大川嘴裏,遞上水壺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誰說的來著?”

“列寧!”張大川喝了口水,吞下藥後說,“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就是拉家常,嘮嗑!”

“家常往往拉出線索

“我說首長,您能不能放鬆一會兒?別一天到晚工作啊工作,有時候弦繃得太緊會斷的!”

張大川笑了笑說:“那好,我們不談工作,嘮嘮嗑吧。”

高紀蘭從張大川手中接過水壺放在一旁,拉了個莞子挨著他坐下說:“這還差不多,嘮啥說吧!”

張大川想了半天,笑道:“除了工作我還真不會嘮了。”

高紀蘭也笑了:“還是我來吧。首長我能問您一私人問題嗎?”

“什麼?”

“您都四十了怎麼還不結婚哪?”

“一般來說,女同誌問這樣的問題除了好奇,就是想追這位四十歲的人,你屬於哪種?”

高紀蘭臉上泛起一層紅暈,理理頭發,大膽地望著張大川說:“屬於後者。”

張大川本想開個玩笑,沒想開出麻煩來了:“你開玩笑吧?”

“不,我說的是真的。”

“那什麼廣張大川顯然有些慌亂,“林嬌嬌這人你覺得她怎麼樣?”高紀蘭不幹了,她晃蕩著張大川的手撒嬌道:“你賴皮!不帶這樣的!”張大川甩開她說:“注意影響!”

高紀蘭噘著嘴嘀咕道:“注意什麼影響啊就我們倆人?!”

張大川逐漸恢複原先的狀態說:“大敵當前,你覺得這種情況下談情說愛合適嗎?”

高紀蘭低下頭不說話了。

張大川打破尷尬說:“說說林嬌嬌吧:

高紀蘭不愧為張大)I丨高徒,不出幾秒鍾就從原先情緒中調整過來說:“她從‘抗大’畢業後就一直在家裏帶孩子侍候老人,但我能感受到她灰塵下麵那顆閃光的珍珠,一旦塵埃褪去,她就是一名出色的女共產黨員。”張大川讚賞地看了她一眼說:“那麼現在呢?”

“現在?有可能是個潛在的威脅。”

果不其然,第二天剛子就出狀況了。

出發時還好好的,進人鎮口關卡時也沒發現什麼不對,等進人郵局拿起電話時他突然說電話號碼忘了,把一旁王山田急得,大冬天汗都下來了:“昨天不談好好的嘛,怎麼今天拿起電話把號碼給忘了呢?”

“這不睡一宿了嗎?”

“你再好好想想,啊?”

“要想起來我早撥號了,還用您說!”

“那現在怎麼辦啊?”

“別急啊,王老師,要不咱先去茶館坐會兒?興許一會兒它就冒出來了。”

王山田朝邊上看了一眼,低聲說:“小點聲!你作死啊什麼情況還去茶館?!”

剛子眯起他那雙小眼睛,一臉無所謂地說:“我怕個鳥啊,內藤有本事把我抓去,換我們老爺子!對了王老師,你們那倆同誌回去了沒有啊?要不跟他們聯係聯係?”

王山田算是聽明白了:這小子要耍賴啊!

“要不這樣,我去給山上發份電報,問問情況,你也再好好想想?”

王山田往櫃台那邊給山裏發報去了,剛子瞅空給高大栓撥了個電話:“是我!別說話給我聽好了,我現在在郵電局,趕緊讓小鋼炮帶上他那個排來這兒把我抓了!”

高大栓那頭聽得稀裏糊塗,但又不敢吱聲,等他剛明白過來,剛子那頭已經掛了。

王山田發完報從電報室出來,見剛子攏著袖子縮頭縮腦在那兒吹口哨,便問:“怎麼樣,想起來了嗎?”

剛子撓撓頭皮說:“還是不行。這事不能急,越急這腦袋瓜越不好使,您讓我先喘口氣。”

“你都喘多少口氣了?”

“氣還是接不上。”剛子拿胳膊肘捅捅王山田說,“對了王老師,你那頭怎麼說?我們家老爺子有消息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