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上得了嗎?就我們手頭這幾杆破槍,方才突出來那是燒幸你知不知道我的指導員?!”
“上不了也得上,這是命令!”
“命令有說遭遇鬼子不許靈活應變的嗎?命令有說讓我們硬拚硬打一味蠻幹的嗎?!”
“那你說怎麼辦?”
“怎麼辦?先把鎮裏頭偽軍給辦了!”
“說來說去你還是惦記方家鎮那幾挺機槍!大哥,你看看這裏的地勢,四周一馬平川,你就不怕捂裏頭讓鬼子包了餃子?!”
“他包我餃子?我還想包他餃子呢!”楊子敬回頭低聲喊道,“劉煙鍋!”
“到!”不知什麼時候劉煙鍋出現在楊子敬和馬鎮雄之間。
“你現在帶領你這個班在鬼子必經之路上建立防禦帶,堅守到天明就算完成任務,到時候我賞你一挺機槍!”
“您瞧好吧!”
楊子敬側臉看看馬鎮雄說:“你怎麼樣?是留這兒跟我打偽軍呢,還是跟著劉煙鍋看看他們怎麼打援的?”
馬鎮雄拉起劉煙鍋話也不說地走了。楊子敬拿起望遠鏡自言自語嗛道:“還二營營長呢,會打仗嗎你?!”
剛子醒來時窗外巳天色發白,二芬斜在床邊椅子上打噸,
剛子從炕上一躍而起叫喊道:“你他娘的誤了我大事了!”
二芬被剛子喊聲驚醒,趕緊從椅子上起來說:“呀,天都亮了!”
剛子指著二芬氣得說不出話來,穿上鞋就往外走。二芬跟在他屁股後頭緊著說:“你這要去哪兒啊?外頭天凍我給拿件衣裳,到時候別凍感冒了。”
剛子心裏的憤怒巳到達了頂點,他回身猛地一掌,二芬幾乎是飛著往後,額頭磕在了炕邊一張桌子上,頓時鮮血直流。剛子看她見紅了,心裏也有點後悔,趕緊回身扶住她說:“怎麼樣不要緊吧?”
二芬用手摁住傷口,鮮血直從手指縫往外冒。剛子從炕上拿件布衫撕了替她裹上說:“前兩天剛挨了一刀今兒又蘊破額頭,你這是何苦呢?!”二芬笑笑說:“不礙事的。”
“可我礙事!你知道你誤了我多大事嗎?!”
“多大啊?”
“人命關天你說多大?”
“那你趕緊去啊!”
“約好昨晚八點見的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不說人早走了,就是不走這一晚上還不凍成冰棍了?!”
“那咋辦?”
“現在想起咋辦了?頭裏你幹嗎去了?哄我睡過去屋外頭還加把鎖吧?”“誰哄你睡過去了?我做完飯回來你自個兒早那兒呼呼的了!”
“不跟你囉嗦我先走了,你自己去四眼那兒上點藥,順便再看看藿香小東西怎麼樣了。”
剛子出門先回了趟旅部,大門口除了兩名值哨的衛兵空無一人。他問衛兵昨夜八點左右有沒有見著這麼一人,他有可能穿著日軍軍服,也可能是便衣。衛兵回答說,他們半夜十二點才換的崗,八點的事要去問上一班。剛子跟個沒頭蒼媚似的又去敲高大栓家門,高大栓披了件軍大衣睡眼惺忪見是剛子,以為出了什麼大事,頓時睡意全無,將他拉進屋子問道:“怎麼了一大清早的?!”
剛子先把頭天晚上藿香怎麼生病,怎麼送四眼那兒急救,後來錢不夠怎麼去的大煙館把槍押給他換了差不多十塊大洋,然後又怎麼讓他給綁了跟高大栓囉嗦了一遍。聽到胖掌櫃拿斧頭揚言要砍他時,高大栓一拍桌子把茶杯震得老高說:“還反了他了?!是不是鎮西頭那大煙館?掌櫃胖胖的姓許?叫許什麼來著?”
“我不知道他姓什麼,反正胖胖的,一雙小眯眼就是他了。”
“你單槍匹馬一人瞎闖什麼勁兒哪?回來拉幫弟兄,別說二十塊大洋,我他娘的踏平他!”
“行了行了,這會兒逞什麼英雄?!我們家不還有個凶神惡煞了嗎?有她在後頭督著我敢嗎?就我單槍匹馬她還不放心一個勁兒問,你去哪兒弄啊?要是不義之財我寧可不要啊,哎喲,我真是,大栓我跟你說我現在就跟戴了一緊箍似的!”
高大栓笑道:“沒想到你剛子也會有這麼一天啊?徹底讓你嫂子收服了?”
“那是我看在我哥麵子上讓著她!還有我那小侄女,你說她那個當媽的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孩子吵吵說要吃羊肉餡餃子,你猜她弄個什麼餡兒?”
“豬肉餡?”
“羊皮餡兒!她拿那羊皮褥子給孩子做了頓餃子,你說這羊皮做褥子先都用藥水泡過的你能吃嗎?我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亥子還沒多吃,巳然病成那樣了……要不是那什麼,哥哥我這條小命就算交代她手裏了。”“後來怎麼回事?哪來的天兵天將?”
盡管高大栓是他最鐵的鐵杆,他還是隱下工作隊那節說:“南海觀
世音
高大栓點上一袋煙鍋子,揮揮手笑道:“還如來佛呢!”
“真的真的!那時候胖掌櫃把斧子交給他們一看家護院的,我眼瞅著那人拎了把斧子過來,走到我麵前抬手就砍,我心想完了,我這輩子算是交代這兒了。那晚上你是沒見著那雪大的,嘩嘩的雪片跟巴掌這麼大……”
高大栓笑他:“你就吹吧,巴掌大雪片!”
“就那意思吧,我看著那鵝毛大雪啊,就覺得冤哪,我陳德剛一不想發財二不想當官,我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就想踏踏實實守著正德堂過我那小日子,我招誰惹誰了?可你看看我現在混的,本來林嬌嬌是我相好吧?到頭來生生變成我嫂子!我心裏邊那個苦啊,可還得天天咬著後槽牙給她賠笑臉叫她嫂子!你說翻蓋個正德堂吧,齊備磚瓦木料眼瞅著馬上就要開工,讓內藤給抓了,後來雖說檢回條命可你不知道這裏頭故事,一會兒南邊一會兒北邊滿山那個遙啊,遛完了回家一看,得,好不容易攢的木料讓林嬌嬌給分了,工匠也都給散了,那天你不在嗎?再看看咱這身黃皮,你以為我真那麼賤,心甘情願天天讓人戳後脊梁骨嗎?還不都為了頂我們家老爺子?可現在,你是沒見著老爺子看我那眼神……”
剛子說到後來痛哭流涕趴桌子泣不成聲,高大栓趕緊倒了杯水遞他跟前說:“喝口水,先喝口水!”
剛子抬起頭看著他說:“你說我倒黴不?”
“倒黴,真是夠倒黴的,天底下沒見過你這麼倒黴的了。”
剛子抹了把眼淚接著說道:“你看我這麼倒黴了,二芬這小寡婦還不肯放過我,天天追屁股後頭搗亂,你罵她她衝著你樂,打吧,又下不了這手,這不出門前實在把我逼急了推了她一把,腦袋撞破了,血嘩嘩的……”
“你也真是,下手沒個輕重。”
“是啊,過後我也後悔,可你不知道她黏著你心裏那個煩啊……”
“哎你跟我說說,你心裏邊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們倆姐妹你是要姐姐啊還是妹妹?”
“這是我說了算的嗎?我這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那我勸你趕緊的,再這麼拖下去早晚鬧出事來!”
“那也得我趕緊得了啊。你是沒見著啊,昨晚上我說有事要出去一趟,小寡婦硬是黏著不放,我沒轍了啊,說你去弄點飯我一夜沒睡了躺會兒,本想哄她出去一會兒好脫身開溜,誰知道一沾枕頭就著,一直睡到今兒天亮,這不直奔著你家來了嘛。”
“我說你這人說話,圈子兜的,你就趕緊說吧,到底出什麼事了?”剛子這才回到七條身上。
高大栓聽完了沉吟半響說:“我覺得這事你麻煩大了。”
“怎麼個意思?你說七條讓他們抓了?”
“抓沒抓我不知道,反正你麻煩大了。”
“你可別嚇我啊?”
“我說真的。你看啊,你原先讓內藤抓過對吧?”“是啊。”
“他為什麼抓你?”
“因為平子吧。”
“平子明擺著是個共黨,這沒跑吧?他們抓你是想從你身上再挖出點什麼,這也沒錯吧?可後來你說你讓人救了,還跟那幫老師一塊兒,你雖然一直沒說,可傻子也都明白,除了八路還能有誰啊?這段時間你進出寮海多少趟了你以為內藤他不知道嗎?可他為什麼不抓你,看著你一會兒二芬藥鋪,一會兒你們家老宅,一會兒還旅部跟前晃悠,我跟你說,要不是他有意那他就是個瞎子傻子!”
“照你這麼說我又成魚餌了?”
“肯定的呀!”
剛子悚然道:“我操,七條不會也是個魚餌吧?”
“這我不好說,反正你就別惦記你們家那老宅的事兒了,那對姐妹花也先一邊涼快涼快……”
“你什麼意思?讓我去投奔八路?”
“我沒這麼說啊,可你現在好好想想,除此之外你還有別的活路嗎?”剛子搖搖頭。
“那不就得了?”
剛子歎氣道:“我這是逼上梁山啊!”
四
劉煙鍋抽著煙袋在一旁看老兵們挖坑,他揚揚手中的煙袋對馬鎮雄說:“要不要來一口?”
馬鎮雄擺擺手說:“我不抽。”
劉煙鍋笑道:“不抽不喝當不成好兵。”
馬鎮雄瞪了他一眼說:“什麼謬論!”
劉煙鍋說:“咱們連長說的。”
“盡教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馬鎮雄拍拍手中的泥土挨著劉煙鍋坐下,“你怎麼就知道鬼子一定會走這條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