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實戰演練讓所有人大跌眼鏡,楊子敬的“煙袋別動隊”完勝馬鎮雄的精兵強將。演練完全按照上莊的攻防布局,第一局楊子敬防守,馬鎮雄進攻,楊子敬率領老煙槍們在旅部邊上的灌木叢裏布置了幾十挺木製“機槍”,然後又將上百個玻璃瓶吊在枝杈上,玻璃在微風和陽光反射下,有如伏兵觀察哨的望遠鏡。可就這些小孩般的玩鬧把馬鎮雄和精兵們唬住了:這楊子敬到底想幹什麼呀?他哪弄的這麼多機槍跟望遠鏡啊?就是全旅加起來也沒這麼多啊?馬鎮雄們還那兒嘀嘀咕咕遲疑不決,楊子敬巳率“煙袋別動隊”迂回包抄,將他們包了餃子,射擊能手根本沒機會射擊,投彈能手沒機會投彈,搏擊高手撈不著施展武功的對手便成了“俘虜”。
第二局更戲劇化,馬鎮雄將幾十名精兵按梯次設立層層防禦,就等著老煙鍋們前來送死,以報一箭之仇。可左等右等一直沒見人影。馬鎮雄又嘀咕道:這仗還打不打了?楊子敬小子搞什麼鬼啊?天都快黑了怎麼還不見人影哪?他不知道這時候他周邊的明哨暗崗巳全讓老煙鍋們給端了。幾名拾糞的老鄉吵罵打鬥著漸漸逼近旅部門口,馬鎮雄一看情形不對,命令把這幾人捆了,說,這一定是楊子敬耍的把戲!
在一旁“觀戰”的旅長放下望遠鏡對政委說:“馬鎮雄這個笨蛋!”
政委笑著問他說:“要你你會怎麼做呢?”
“楊子敬意圖巳經很明顯了嘛,聲東擊西,這幾個老鄉都是他放的煙霧彈嘛!”
“那你判斷一下,這幾位老鄉是真是假?”
旅長也吃不準,說:“管他真假,反正馬鎮雄外圍陣地這時候巳經讓給楊子敬給占了,他現在就別再管前頭了,側翼,加強側翼笨蛋!”
但旅長也沒猜中楊子敬的主攻方向,他以正前方騷擾、側翼佯攻來掩蓋他後方主攻的真實意圖,當馬鎮雄死盯著前方和側翼的時候,楊子敬解決掉幾個哨兵後,搭人梯躍過三丈多高的旅部後牆,不到五分鍾時間解決戰鬥,再次完勝對手。
“你知道旅長是怎麼評價你的嗎?”楊子敬率幾十名煙鍋老兵下山趕赴牛頭村途中,政委問楊子敬說。
“旅長怎麼說?”楊子敬美滋滋地等著旅長的好話。
“他說,楊子敬這小子讓他幹連長屈才了。”
“旅長真這麼說啊?他想讓俺幹什麼呢?”
政委拍了他一下腦袋說:“他想讓賢讓你坐他那位子!”
“喲喲喲,這哪敢當啊?”
“你小子至少還有點自知之明啊!要旅長真有此意而上級又批準了的話,你敢坐嗎?”
“那也不敢。跟您說實話政委,組織上不計較我上次嚴重失職,讓我當這特警連長,我已經很感恩也很知足了
測試合格。政委滿意地點點頭說:“這話在理,不過有個詞我糾正你一下,組織上不是不計較,而是綜合考慮了當時的實際情況,客觀原因,以及你的責任和表現,才最後做出這樣安排的。”
“政委廣楊子敬欲言又止,“我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當說就說,不當說就不說,當不當說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覺得您和旅長的關係……”
“這就屬於不當說了。你覺得在背後和我一起議論另一位首長,合適嗎?”
“政委,我除了把您當作首長之外,更看成是一位師長。您在‘抗大’時是我的老師,今後依然還是。”
“那好。今天我就以老師身份勸你幾句。你這個人怎麼說呢?聰明、有靈氣,努力、肯鑽研,你看下午直到傍晚這兩場實戰演練就打得很好嘛。但聰明人性格中往往帶有另一麵特性,那就是孤傲、自負和桀驁不馴,你覺得你和周邊的同誌相處得怎麼樣呢?”
楊子敬搖搖頭說:“不怎麼樣。”
“為什麼呢?”
“就像您說的,可能他們覺得我這個人太狂傲了吧?”
“聽說有人還叫你什麼‘軍中魯肅’是吧?”
楊子敬笑道:“嗨,那是我自個兒沒事說著玩的。”
“那你知道魯肅主要什麼特點嗎?”
“您說
“魯肅這個人並不是他有多聰明,他能比周瑜聰明嗎?無論文武他都不如周瑜。但他厚道,心胸比周瑜豁達,所以他才能夠連蜀抗魏建立不朽奇功。我不知道這麼多曆史人物中你是怎麼想起他,還自喻為‘軍中魯肅’,你真覺得你與魯肅有半點相似之處嗎?”
“老師就是老師廣楊子敬服氣道,“我當時隻隨口一說,不知哪個多事傳著傳著就傳開了,那些人狗屁不通,還一天到晚拿這說事,說我狂傲,我又沒說我是‘軍中孔明’‘軍中鳳雛’,你說一個自喻為魯肅的他能狂傲到哪裏去啊?”
“說到這兒我又要批評你兩句了,什麼叫狗屁不通?誰狗屁不通了?你這是對工農幹部的歧視和汙蔑!確實,在我們獨立旅有許多長征過來的工農幹部,他們文化水平不高,有時候說話直來直去也不那麼中聽,但他們都是我黨的寶貴財富,也是我們八路軍的中堅力量,人家不知道魯肅就狗屁不通了嗎?那你楊子敬沒經曆過井岡山五次反圍剿,沒爬過雪山走過草地人家說你嫩雛你服氣嗎?我剛才說你狂傲就是這個意思,不要老拿自己的優點跟別人的短處去比,而是要善於學習吸取別人的優點,這樣你以後才能不斷進步,也才能夠與其他同誌和諧相處。”
“我知道了。”
“另外,我知道你和老旅長有著深厚感情,這點上我也和你一樣,但你總不能因此排斥新來的首長吧?李旅長紅小鬼出身,身經百戰,無論謀略和經驗都在我之上,作為部屬,你理應懂得尊重,而不是隨性子犯倔頂撞
“我哪敢頂撞他啊?是他死活看不上我!您看我歸隊第一天,我沒說什麼吧?我但凡開口他就撅我,什麼什麼都擰著來,我不知道我哪輩子跟他冤家,這輩子犯他手裏了。”楊子敬深歎了口氣接著說道,“還有特警連選戰士這事,我不就問了句‘這麼快就配置齊了’?好家夥你看他那臉沉的,就像口黑鍋似的,後來我才意識到,噢,原來戰士都是他選的……”政委笑道:“後來你不是處理得不錯嗎?皆大歡喜。”
“那我費多大勁兒哪,又哄又演練的。”
“不過你那個‘煙袋別動隊’確實是超出常規思維了,說實話當時我也有點接受不了,你總要容許大家有個接受過程嘛。馬鎮雄今天雖然敗在你手裏,但我估計思想還不一定通得了,你們以後一個連長一個指導員的,這關係一定要處理好啊!”
“這您放心,我一定處理得他服服帖帖的。”
“你看看又來了,你為什麼一定要讓別人對你服帖呢?”
“我說是鬼子!”
“你就狡辯吧!”
“嗨,整個獨立旅我也就在您這兒說說心裏話,玩玩狡辯了。”
前方有戰士回來彙報說,巳經到牛頭村口了,請示楊子敬下一步如何行動。
楊子敬看看政委,政委趕緊擺擺手說:“你別看我,我這次是隨隊行動,一切都聽你的。”
楊子敬命令戰士說:“全體原地警戒,保護好政委,我一個人先進村去摸摸情況。”
“啪!”
剛子從腰間掏出手槍拍在大煙館前堂櫃台上。胖掌櫃嚇得渾身哆嗦:“幹、幹什麼你?!”
門邊,幾名身穿黑色棉襖腰間還係了根腰帶的家丁正遲疑著往櫃台慢慢挪動。
剛子笑嗬嗬打開保險將槍塞到胖掌櫃手裏說:“求求您開槍打死我吧!”胖掌櫃抖得更厲害了:“大、大爺饒命!”
剛子扣動扳機,槍裏麵是空的!
“我現在有點急用,這家夥先押給你,你當我二十塊大洋,頂多十天,我連本帶利再回來贖槍怎麼樣?”
胖掌櫃擦了擦滿頭汗珠,喘了口粗氣。他下巴那嘟嚕肥肉在不停地晃動。家丁們止住腳步,在不遠處看著剛子。
“我這兒不是當鋪。”
“我知道你不是當鋪,可這會兒當鋪還開嗎?”
“那我管不著!”胖掌櫃話說得越來越硬氣。
“嗨,你個給臉不要臉的豬頭。”剛子又從腰間拔出把槍指著身後那些家丁們說,“你們他娘的都給我聽好了,誰要不怕死再往前一步,我這槍裏子彈可不長眼啊!”
胖掌櫃臉上又冒出汗珠說:“好說,好說!”
“好說你他娘的取錢哪!“
“好漢好漢,息怒息怒廣胖掌櫃一臉苦相道,“可我手頭沒這麼多現錢哪!”
“你大煙館日進鬥金你說沒錢誰信哪?!少囉嗦快點!”
胖掌櫃打開抽屜將裏頭所有銀元軍票一股腦倒在櫃台上:“這兩天進賬全都在這兒了,好漢您自個兒點吧。”
剛子一把抓起揣兜裏,拍拍胖掌櫃腮幫子說:“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皇協軍醫官陳德剛是也,欠下的趕緊給我送鎮東頭西醫院聽見沒?”胖掌櫃搗蒜似的點頭道:“明白明白!”
一把槍押出十塊大洋夠本了。剛子把錢塞到林嬌嬌手裏說:“這些你先給藿香付上,剩下的我再去想想辦法。”
林嬌嬌一把拉住他問:“這深更半夜你還去哪兒借錢哪?”
剛子望著她那雙眼睛,水汪汪透著靈性,一如既往。可就是別說話,一說話就把他心裏剛冒上來那點美感全打掃幹淨了。
“這你就別管了!”
“你替藿香籌錢我感激不盡,可你要是犯渾去取不義之財,我寧可不要!”
又來了!剛子懶得跟她吵,便問:“二芬呢?錢拿來了嗎?”
“還沒呢。她一個寡婦家家能有什麼錢,你也別指望她了。”
“她不開著個藥鋪嗎還湊不出仨瓜倆率?”
“藥鋪是她那死鬼家的,她替人看鋪子混個酸甜就不錯了。”
“那行吧你先數數統共還缺多少?”
林嬌嬌大體點了一下說:“剛夠半數。”
“還差十個大洋是吧?我再弄去!”
“剛子你實話告訴嫂子,你還上哪兒弄去?!”
抬出自家身份想跟我劃道是吧?剛子越說越煩,越煩也就越沒有了耐心:
“大老爺們兒上哪兒弄錢你一娘們兒管這麼多幹嗎呀?!”
“我替平子,你哥管管不行嗎?”
“行!那我告訴你,你手頭這點錢是我拿槍從大煙館裏換來的,我這兒還有把槍,我再去換十個大洋行不行呢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