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烤完羊腿,剛子剛給藿香片了一塊,林嬌嬌上來就一巴掌,嚇得藿香哇哇大哭,剛子跟她理論她就那種眼神看他,那時候剛子就一感覺,覺得好像剛從冰窟窿裏出來,從頭到尾從裏到外全都涼透了。平子夾中間當和事佬,說,剛子烤肉給孩子吃,也是好意嘛……這就不得了了,鋪天蓋地一股腦全衝平子去了,把平子罵了個狗血噴頭。最後那隻羊腿誰都沒吃著,全讓剛子扔街上喂野狗了。
走廊裏傳來一陣腳步聲,兩名端著刺刀的鬼子兵隨著一名好像是少佐
軍銜的鬼子走進教室。
“你的,陳德剛的幹活?”少佐拿出本花名冊,在上頭找著剛子的名字。
“是啊。”剛子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像個爺們兒,但腿不聽使喚,跟個糠篩子似的不停發抖。
少佐沒再廢話。兩名鬼子兵一人架起他一隻胳膊拖著往外走。
“嗨嗨,哥哥自個兒能走!”剛子掙紮著,想讓自己稍稍壯烈一些。
突然,他感覺到腦後讓什麼東西擊了一下,隨後就昏死過去了。
剛子和十五名教師集體失蹤,成了內藤聯隊今年最大一宗懸案。
……天剛擦黑的時候〈什麼叫擦黑?說具體點,幾點幾分?!準確地說,應該是晚上六點十分左右、
……幾輛(三輛還是四輛?事後有士兵說是三輛,有的說是四輛。八嘎牙路!內藤大怒:三輛還是四輛你們都沒看清嗎?士兵們一致回答說,天太黑,他們又都開著大燈晃眼,所以沒看仔細。接著說吧)……
……插著太陽旗的日軍卡車(你們能確定是帝國軍車嗎?八路哪來的軍車?士兵們一致答道,的確是帝國軍車。還有一個士兵補充說,我聽聲音就聽出是我們的車子,發動機響聲和其他國家車子的聲音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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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駛到操場前停下,從車上跳下來十幾名帝國軍人(真要命又是個概數!你能確定他們是真正的帝國軍人嗎?〉
……端著刺刀把我們團團圍住(等等,你們幹嗎呢?你們不配備機槍了嗎?當時就在崗亭執勤的一名士兵答說,他們有槍我們也有槍當然不怕了,可一、……
……一名戴眼鏡的中佐從駕駛室裏出來,拿出一份蓋有天津駐軍司令部印章的公文〈那是真的嗎?有士兵嘀咕道,我們從來沒見過真的,怎麼知道這是假的呢?八嘎!經向天津駐軍司令部查證,這份公文和印章全都是偽造的!然後呢?〗……
……然後他以一口流利的日語對我們說〈什麼叫流利?流利的意思就是我們根本聽不出哪怕一丁點的口音。奇怪,難道八路裏邊也有……繼續!、……
……奉司令長官命令,立即將這批老師押解至天津審查〈你們就信以為真了?當時為什麼不立刻向司令部報告?他們拿刺刀對著我們沒辦法啊!〗……
……然後收走全部鑰匙,點名(他們還點名了嗎?點了,還有一本花名冊呢!〗後全都戴上頭套押解上車。〈剛子也一塊兒帶走了?剛子是他們背上車的,看樣子昏過去了)……
剛子醒來時,發覺自己正躺在一間大戶人家的後堂客廳裏。房間不大,但很精致,青磚地麵上一水古色古香紅木家什,靠牆一張案幾上,一隻西洋自鳴鍾鍾擺悠閑地來回晃動著。離他不遠處,太師椅上坐著位身著淺灰色對襟棉襖、腳穿黑麵布鞋的中年男人,正低頭在一本泛黃了的小冊子上圈圈點點寫些什麼。
“這哪兒啊?”剛子掙紮著想從臥榻上起來,可渾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似的,沒動兩下就喘得不行,又倒在榻上。
那人抬頭看了他一眼,放下手裏的冊子說:“你醒了?”
這人看起來貌不驚人,擱人堆裏就像一滴水珠子落到水裏邊一樣,可剛子隻跟他對了一眼,就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你誰啊?”
“我姓張,你就叫我老張吧。”那人將太師椅挪到榻旁,麵對剛子坐下。
“可我明明記得……”
那人打斷他說:“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我問題還沒問完呢!”
那人微微一笑說:“那這樣,我先問,你答完了再接著問,這樣行嗎?”“那行吧,你快問,我這兒還一大堆問題呢。”
“你為什麼被關在小學校裏?”
“我哪知道內藤小王八蛋為什麼?”
“一個讓日軍聯隊長親自下令逮捕的人必定不是個等閑之輩,你能跟我說說,他為什麼抓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