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下來的沙人屠不管是不是佛,至少看上去像佛,而動起來的他卻完全成了惡魔厲鬼。沒有衝鋒,沒有跨步,他隻是在原地舉起了那把妖異發響的巨刀,狂喝,淩空向著陳長風所在的方向斬下。
刀落,力竭,人軟倒。
龍精虎猛的沙人屠似乎已被這一刀耗盡了全部的氣力和精神,他的臉色慘白如紙,抬起的眸子卻依舊有著微弱火芒在燒。
無聲,也無息。
如風中的一片葉子,陳長風的身軀忽然側了側,向左偏轉,雙足牢牢釘在地上,上身卻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向旁邊扭曲,看上去竟像個虛幻的影子。
“這是在表演魔術嗎?”遠處的值班室內,被那把怪刀弄得莫名其妙的工作人員麵麵相覷。
這一次,見多識廣的值班長沒能給出答案。
刀勁帶起的狂嘯在這個時候響徹了整個碼頭,一道數十米長的深痕“哢”的裂出在地麵上,陳長風恰恰讓過的肩頭有著巴掌大的皮肉在眨眼間被無形氣勁絞得無影無蹤,他整個人在風暴中央旋成了陀螺,雙掌連拍在虛空當中,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那刀砍出的龜裂奇跡般被牽引著劃出弧形,最後竟然調首而回,直逼沙人屠的所在。
看著到了腳邊,卻恰好不再進逼的刀痕,沙人屠瞪視敵手半晌,瞳仁已縮成了兩根尖針。好比是喝酒沒喝到位,胃卻偏偏已經裝不下的古怪感覺,定生死的一刀砍了個空,他不服甚至不忿,但已無力為繼。
“我輸了。”默然良久後,他終於還是艱難地承認。
陳長風略有些氣喘,麵對這斬出天神般一刀的胖大漢子,神態謙恭,“我贏得僥幸。”
值班室裏所有的人都有了下巴快要跌落的感覺,值班長猶豫著把手按到了電話上。對於枯燥的夜晚來說,樂子無疑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這樣的樂子,卻顯然是太大了一些。
“車輪戰勝之不武,請調息固元,在下可以等。”程鐵衣為沙人屠搭了搭腕脈,這才向著陳長風開口。
“不用,我沒有關係,如果運氣好再一次勝了,還希望兩位能信守諾言。”陳長風說。
程鐵衣凝視他半晌,淡淡說:“雖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既然沙兄和你賭了,在下也不能袖手旁觀。隻要你贏了我,我們就再也不過問這邊的事情,但如果你輸了,你得保證以後都不再有人去打蘋塔的主意,那太下作。”
“帶走她,原本就是要引各位出來,想不到事情比想象中簡單得多。請放心,隻要林震南答應回國,我一定恭送諸位所有人去機場,包括那孩子在內。”陳長風語氣誠懇,“我的用意如何,諸位日後自然會知道,現在就不再多話了。”
“就是這樣了。”程鐵衣手上已套起那對銳利鐵器,“在下江南燕門弟子,久習輕功,兄台小心了。”
“是,請。”陳長風深施一禮。
程鐵衣再次看了同伴一眼,微微歎息,“說不得,隻好得罪了......”
“我眼花了?或者那根本就是個幽靈?”值班室裏傳出眼鏡女的尖叫。
有時候女性的膽量確實是要比男人更大,至少在這種時候,還剩下勇氣開口的就再也沒有旁人。值班長早就跟幾個平時總是目空一切的家夥哆嗦在了一起,像群寒風裏的鵪鶉,電話雖然近在手邊,卻再也沒有一個人想要去碰。
下麵那個剛上場放對的瘦子,就這樣平白無故地蒸發在了空氣裏,燈光依舊亮得可以照出最小的蚊子,可絲毫也照不出他的行跡。
沙人屠雖然敗北,坐在地上喘息得像頭牛,但對於向來“之乎者也”掉書袋的程鐵衣,他卻有著十足的信心。在沈家共事的好多年裏,程鐵衣隻出過有數的幾次手。與此之前,很多人都以為他不過是個裝腔作勢的食客。然而這現代版的酸秀才第一次為沈大少打發掉生意對手派來的雇傭軍,就打發了整整一個加強排,那些可憐的外國刺客連一槍也沒能放,就統統被割了脖子,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