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鐵衣另外一樁令人刮目相看的牛事,則要牽扯到公孫瑤。脾氣暴烈的公孫大小姐有一次不知怎的和煙台褚家結了怨,褚家鐵砂掌在習武圈子裏是出了名的狠辣,據說挨上一下的人就算不死也得脫上半層皮,再加上人丁興旺後輩極多,獨來獨往的公孫瑤怎麼看怎麼也在下風口上。
後來程鐵衣得知,公孫瑤是由於拒絕了褚家的提親,才得罪了褚長衛褚老爺子。褚長衛已經是八十幾歲年紀,薑桂之性,老而彌辣,也不管自己的長孫滿臉麻坑走路還一瘸一拐,一見公孫瑤給了回票,便雷霆震怒。程鐵衣也沒告訴任何人,自己提前在雙方約場子之前的幾天,趕去了煙台。以理服人顯然是他這種迂腐腔調極其熱衷卻並不擅長的,三句話說不對路,自然就要動手。誰也沒想到,這一動手,不但再也沒人來找過公孫瑤麻煩,之後幾年裏褚家那些跋扈慣了的小子們竟連煙台半步都沒出過。
誰都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些什麼,事後有一次沙人屠在酒後問起,同樣醉醺醺的程鐵衣大著舌頭笑了笑,說自己隻是在褚家大院裏轉了三個小時圈,沒讓人摸到半下衣角罷了。至於什麼連敗人家從老到小多少多少高手之類的傳聞,簡直就是扯淡,進了煙台還能半根骨頭不少地走出來,就已經算是祖上燒高香了,哪裏還敢奢望別的?
這麼一個人,無疑是能在合適的時機,作出合適選擇的。沙人屠不覺得程鐵衣會是那種明知必敗,還會上前挑戰的愣子,常年搭檔下來的默契和信任,也在很大程度上讓他底氣十足。
如同和沙人屠對戰時一樣,陳長風仍舊靜默在原地。從表麵上看起來,程鐵衣仗著身法快絕,隱在哪個角落似乎都和他沒有關係,什麼時候出來也沒有關係,就算是出來殺他一刀再潛回去,也半點沒有關係。
他隻是悠悠然然地站在那裏,像是融在風裏,融進了這片空間。晚風輕襲,一隻蛾子像是厭倦了對燈火的追逐,翩躚而來,停在了他那血肉模糊的肩頭。
這奇異的景象讓沙人屠完全怔住,以至於程鐵衣蝙蝠般從夜色中無聲滑落的時候,他還瞪著牛眼看著那隻蛾子。
比陳長風先動的,正是那小小的飛蟲。原本如畫般靜態的景象,由於它的飛起而被打破,緊接著,陳長風也有了動靜。他並沒有轉身去麵向敵人襲來的方向,而是自顧自沉馬,抬手,在空中虛抱出一個半圓。
沒有人能聽出程鐵衣的破空聲,他本就乘風而來,全力施為下的身法更輕靈地仿佛鴻毛。令陳長風警醒的隻是危機,是驚動那小生靈的殺氣,所以他抱月,旋步,推手。
沒有刻意地針對某個方位作出攻擊,雙掌帶起的氣勁在周身布下了一道渾然無隙的堅壁。它自旋著,翻湧著,將劃向陳長風頸部動脈的銳器蕩開,也連帶著偷襲者一起,如同龍卷過境那樣,遠遠飛了開去。
“任他巨力人來打,牽動四兩撥千斤......”程鐵衣撲跌在地上,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麵如金紙,“太極拳,我今天算是領教了。”
“無極而太極。”陳長風走上前去,扶住他,“其實敗給我的不是兩位,而是兩位的心。”
“沒什麼好多說的,願賭服輸。”程鐵衣掙開他的手,走到沙人屠身邊,扶起了老友。
“其實兩位要是開始就能聽我的勸,這場架也就不用打了。”陳長風顯得有些惆悵,對著冷月的眼眸裏黯色更濃。
看著三個處處透著古怪的家夥先後離開,值班長鼓足勇氣站起身來,打量狼藉一片的碼頭,哭喪著臉問:“明天要是上麵問起來,我該說這裏發生了什麼?”
“酷斯拉登陸?”眼鏡女試探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