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踢球,是打拳。”老馬說,“中國人對日本人。”
“嘖嘖,你這把年紀,居然還是個糞青?”女經理笑得很輕蔑,滿臉橫肉抖得像是有一大堆油在皮下滾來滾去,“拎上菜刀去領事館啊,那裏都是日本人!我就看不起你們這些所謂的仇日群體,整天隻知道躲在被窩裏意淫......”
“我老家是南京的。”老馬低聲打斷她。
“那又怎樣?”女經理揚起了細而長的紋眉。
“你要問我恨不恨日本人,老實說,生吃他們的肉也許我都肯。但要真在大街上撞到一個,你讓我上去弄,我又不敢。”老馬幹澀地笑笑,眼角邊的魚尾紋擠成一堆,“我就是這樣的孬種,不然的話,你整天踩我們這些老人,跟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搞七撚三,怎麼著也該讓你那當官的老公也該知道了。”
“你說什麼?!”女老總的臉龐漲成了紫色,很猙獰,兩條胖腿卻有些發軟。
看著滿屋同事精彩絕倫的表情,平時被打一巴掌都沒半個屁放的老馬又將視線落回到電腦屏幕上,眼神悲涼,“中國人那麼多,孬種自然也多。孬種能吃得下飯,睡得著覺,就是因為總有些人,是跟我們不一樣的。”
老布早已知道,頭馬跟板道吉這場決賽的最終輸贏,會被抬到一個遠遠超過競技意義的高度。
但他還是低估了許多根深蒂固的東西,以至於在銀河賽點現場,驟然見到那些字樣相同的橫幅標語時,還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東亞病夫”——這四個漢字,老布是不認識的,但他卻多少能從在場的中國人臉上,領悟出它們的含義。
就連氣度極佳的沈大少,都有點紅了眼,他的表情讓老布聯想起一匹餓了九天十夜、陡然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看得出需要很大的忍耐力,才不至於當場暴跳起來。
據非官方統計,全球同步收看這場決賽的人數已經突破了一億。也就是說,每六十個地球人當中,就有一個放下了手頭上的所有事情,坐在電視或電腦前,被這場同類之間的博殺完全吸引。
極盡渲染之能事的開場儀式當中,銀河集團不知道用上什麼手段,居然請來了應屆世界小姐的前十名,身著泳裝擔當走秀模特。這些火辣尤物高舉拳手名牌,邁著貓步走進鬥殺場時,並沒有一點遭脅迫的模樣,個個笑得千嬌百媚。隻不過現場觀眾的反應卻很冷淡,他們要看的野獸,不是美女。
就後援陣營上來說,稻川會的手筆要大上很多。拳賽開始前十分鍾,現場將近一半的座位都是空著的,直到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大批湧出,將它們坐滿。當然,這些位置原先的主人並不是對決賽失去了興趣,而是被這樣那樣的方式逼離了此地。
上午八點整,一個人從睡夢中蘇醒以後,體能精神能夠達到的顛峰時刻。即使是深海之下的鬥殺場,也似乎可以感受水平線盡頭,那輪初升旭日帶來的熱度。
這份熱度迅速燃點起了現場氣氛,也逐漸讓對峙中的兩尊雕像,變成了活生生的人。
作為當之無愧的男主角,林震南表現得異常鎮定。直到板道吉慢慢抬起腿來,向前跨了一步,這頭依舊戴著殘破麵具的卡利野獸,才陡然發出了一聲低吼。
“請,請喝酒......”拳賽之前,那個狗娘養的雜碎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