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現在你最應該幹的就是回家去,陪陪老婆孩子,順便打幾個電話拉攏一下幫裏的人心。”林震南疲倦地笑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別跟著我,不然打斷你的腿。”
沙棘就真的不敢再跟,眼睜睜看著對方越走越遠,一時間急得高聲怪叫。
不知道走了多遠,穿過了幾個街區,夜色變得越來越深。林震南隻是機械地在走著,在持續邁步,至於到哪裏,前麵是什麼方向,都完全沒有在意。
直到腳掌被磨到隱隱發疼的時候,他才茫然舉目四顧,看到不遠處的街邊灑著一片燈光,光亮中挑著麵油漬斑斑的黃旗。
“一碗刀削,一碗牛雜,兩瓶白酒。”林震南走過去,跟坐在店門口自斟自飲的老漢說。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鬼使神差地又來到了這家拉麵店,隻知道肚子很餓,人很累,再不吃點東西恐怕連爬也爬不動了。
街麵上已經冷冷清清,但麵店裏卻很是喧囂。一幫看上去流裏流氣的男女青年占據了好幾張桌子,其中一張上放著部大功率CD播放機,不知所謂的饒舌歌曲正在隆隆大作。
店外除了林震南,就隻坐著個形貌邋遢的中年客人,後者正在悶頭掃蕩一隻超大海碗裏的麵條,偶爾會四下張望一番,眼神閃爍不定。
刨著光頭的老漢手藝很地道,一團摔揉好的白麵頂上頭頂,手裏的劃片揮成兩蓬青光,熱氣騰騰的大鍋裏很快落滿了雪片似的刀削。麵被端上以後,林震南吃得很慢,兩瓶劣質汾酒卻沒一會兒就見了底。
當那群什麼也沒點的小流氓第三次叫嚷著“中國猴子”,讓老漢給他們端茶,並哄笑著把一隻破鞋丟到麵鍋裏的時候,他忽然站起身,趔趄著衝進店堂。
這一架打得很激烈,也很短暫。
林震南連續放倒了四個人,對著第五個衝上來的阿飛舉起拳頭時,後腦挨上的椅腿立即讓他像條破麻袋一樣軟倒了下去。
等醒過來的那一刻,這個原本比苦行僧更能自製的年輕人,發現自己躺在一條陰溝旁,全身都是血和汙水,頭痛得像是馬上就要裂開。
他本可以像捏螞蟻一樣,輕鬆捏死那些渣滓,但卻寧願像個街頭痞子,去跟他們一拳拳地拚力氣。
一條野狗懶洋洋地從黑暗中走出,四下聞了聞,奇怪地看了林震南幾眼,翹起後腿撒尿。
水線濺在地上,又星星點點反彈上了林震南的臉龐、唇角。他盯著這條狗,再打量著自己,開始遏製不住地大笑,連眼淚也笑了出來。
“原來你是個瘋子。”有個人隱在街角邊的暗處說。
“是啊,我是個瘋子,連條狗都不如的瘋子。”林震南仍舊睡在地上,沒有半點爬起來的意思。
“其實瘋子也沒什麼,他們至少不會出賣別人......”那人發出一陣含混猥瑣的笑聲,像喉嚨裏憋著口沒能吐出的痰,“你好像很能打?”
“你想試試?”林震南還是在笑。
“我不想試,但想讓別人試。”那人慢慢走近,赫然就是先前同坐在麵館外的中年食客。
鬼火般的路燈下,他努力整了整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破T恤,齜出滿口煙熏火燎的黃牙,“小夥子,想不想打拳?你得承認自己的運氣不錯,我是這個城市最有名最專業的拳手經濟人,我叫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