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被鋼管打成廢人的四海會成員已經沒什麼大礙了,隻要再休養一段時間,就能夠下地走路。林震南去醫院的當晚,拆開了他身上所有的石膏,把斷裂的骨骼重新捏合過一遍,才吩咐醫生再次固定。可憐這家夥連著痛暈過去三次,最後不得不靠著鎮定劑才能免受折磨。
對於承諾,莫遠山的態度很堅決,行動上卻有些含糊。每天他都會派出幾個固定的人手去打探林定北的下落,每天反饋回來的消息也總是那麼一點,一切都保持著緩慢進展的節奏。
幫會剛來哥倫比亞發展不久,還沒有很好地站住腳——這是左老先生最常用來推脫的口頭禪。在其他方麵,他倒給予了林震南最大的便利:一部手機、一個新的身份、一套獨居單元,確認了後者會駕駛後還給配了一部車。
盡管左老先生說過在卡利警局裏有內線,但林震南還是在弄清了路線以後找來農場,想要當麵問問二愣子,警方關於失蹤案的進展。
不僅僅是信任方麵的問題,他如今已經很難能坐得下來。
中午是一天當中最空閑的時間,用作休息的穀倉裏擠滿了勞工。林震南找了一圈,問過人,才知道二愣子這些天都睡在農場最邊角的機修房,除了做活以外,連每天吃的飯也是靠別人送去。
這種鴕鳥式的膽怯,並沒讓林震南覺得奇怪,但當握住機修室門把手的那一刹那,他卻僵住了動作——比起鐵錨幫遭襲的那個晚上,這一刻突兀湧起的危機感要更猛烈,也更尖銳,仿佛陡然切入感知裏的一把剃刀。
門被推開,屋裏有人,死人。
二愣子仰天躺著,雙眼緊閉,臉白得像張紙,胸口有灘血跡。另一個男人麵部朝下,看不清長相,俯臥的姿勢同樣僵硬。
林震南帶上門,走向屍體。在如此狹小安靜的空間裏,他有十成把握聽清一隻蟑螂發出的響動,這兩個人都沒有呼吸,但他的腳步卻始終保持著一種謹慎的遲緩,像在害怕遇上詐屍。
慢慢的,他走近了。
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恐怕都會首先去查看自己認識的那一個。但林震南卻俯低了身體,一分分地伸出手,探向不知名的男子後頸,到了快要接觸到的時候,才陡然加速扼下。
死人不會動,更不會逃,那男人竟然在最後一刻“活”了,雙手疾撐,貼著地麵向前直溜了出去。林震南低低一聲冷笑,手掌轉向,去扼他的腳踝。
那男人還沒有轉身,視野依舊是正對著地麵的死角。但就在林震南的右手虎口即將到位之前,他的腿突然向旁邊偏了偏,恰巧逃過了鉗製。緊接著一個近乎自旋的大翻轉,整個人已經挺身站起,筆直地釘在林震南麵前。
倒踹回來的鞋邊在林震南臉上開了條血淋淋的口子,他卻像是沒有感覺到疼痛。
看不見,聽風辨位也絕對作不出這樣迅速的反應——敵人是憑著對威脅的本能反射,才有了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動作,從而順利躲過襲擊。
假死的過程完全像是具屍體,閉氣時間也超出普通人的極限,一旦覺察出被自己識破,又動得迅猛如虎。每一寸肌肉和骨骼的共同發力,都看不出存在半點過大過急的成分,就好比馬拉鬆運動員總是會保持最有效最持久的奔跑方式,這個人懂得不擊則已一擊必殺的道理,即使在對敵中也沒有忘記克儉體能。
這是個危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