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本想著一看見那白影就拔刀,然後跟著就上化骨粉。怎知事到臨頭卻全亂了手腳。
果然是想像很美滿,現實很骨感。
她走向那個白影時左手是攥著藥粉包的,但是這裏是戶外,而且時時有風,這個藥粉卻要站在上風才好用。若是胡亂出手,隻怕害不著別人反倒是害了自己。
恰好她走到距離白影不遠時一陣風吹過,看這距離卻是再好不過的。當下心隨意動,便將藥粉包順風揚了出去!
那藥粉如有神助,竟然全部招呼到那白影身上,梅落一見心中大喜,立即握著刀子揉身而上。
她可不怕在這宮裏會錯殺了人引來麻煩。一則目前正是三阿哥喪事期間,據說這種時候最是有不幹淨的東西四處遊蕩找替身。而且從來女人膽大的就不多,深宮女子更是對這種世間傳聞天生帶著恐懼。所以現在宮裏一到晚上幾乎所有人都關門閉戶,生怕沾上點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二則,宮中雜役們去了百子門那裏守靈上夜,乾隆又帶了一大批人去了熱河避暑,這偌大的宮中竟是一到夜晚就荒涼的滲人。
因此若是梅落真的殺了人,她隻要悄悄溜走,誰又能知道是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下的手?更別說她還下定了決心要毀屍滅跡呢!在她的想法裏,這個白影既然做出這般行為,就算不是鬼怪那也是歹人,所以她毫無壓力。
那白影驟不及防被灑了一身的藥粉,隻堪堪來的及護住自己的頭臉,心裏怒不可遏,頓時就把本來要做的事情給拋到了腦後。
“嗖”地一下,白影從樹梢上飄落,咬牙切齒地罵了聲“該死”便凶狠地撲了過來,恨不得一把掐死擋了他事的人。
“我說怎麼會弄出個阿飄的模樣來呢,原來是白豬想爬樹啊!”梅落見著月光下那白影的影子,頓時知道這是個大活人!再一看分明是個男人,立時去了心中恐懼,膽氣頓時強壯了,出口就諷刺。
她定了心,想著那化骨粉已經招呼上去了,立馬就能見效,自己不用著急,倒是要注意別被這人傷了,便始終保持距離躲著。
她這藥粉卻不是那種必須沾了血才有用的,而是隻要碰著身體上的液體就成。為此她特意在裏麵加了些胡椒粉,為的是催眼淚。
她想的挺好,卻不知道自己從迴風軒拿出來的那藥粉根本就不是化骨粉,而是用多足爬蟲曬幹研成粉末後製成的特效癢癢藥!如此一來,她想著躲讓,安靜等對方消失的想法就完全破滅了!
“咦?怎麼還沒見效?難道是我那裏出了錯不成?”
躲了幾下,她已經有些累了,畢竟從進宮到現在可算是養尊處優,體力實在不能跟上。再一看沒有發生相像中的事情,心裏頓時慌了。
要是真拿錯了,那她不就是死定了?
正要想辦法怎麼逃過一劫,那人忽然哀嚎一聲滿地打起滾來,滾不到三兩下,騰地躍起,猛往樹幹上狂蹭!
梅落剛反應過來原來是癢癢藥,那人又是一躍而起跳進了樹蔭叢中,不見了身影。
梅落怎肯放棄?痛打落水狗她最喜歡了,又是斷定了那人不是個好人,當下便喝道:“有種別躲著!是人是鬼你都給姑奶奶滾出來!”
話未落,耳邊忽然想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在這裏做什麼?”
梅落陡地一顫。
這聲音在梅落的腦海中不知徘徊過多少次,就像那雙深潭般的眼睛,不知在她夢中出現過多少回。縱使因為拒了他的意思讓兩人之間起了距離,有了遺恨,這個聲音也依舊纏繞著她未曾離開過一天。
一直避而不見,一直自我催眠,努力說服自己對這個人的愛慕隻是一時衝動,是亂花迷了情人眼。經過時間的衝淡後,再見時一定能從容麵對,從此雲淡風輕。
但真當這個人出現在自己麵前時,梅落隻覺得全身都僵硬了!
應該說當這個聲音入耳時她就已經僵化了!所有預想過的對話表情態度都無法表現,她隻能那麼木呆呆地看著披著一身月光,手裏還提著把酒壺的永琪!
月餘不見,這個人似乎瘦了。原本滿月般的臉龐在下巴處有了些尖,隻是那雙眼更加幽深了。
不見不想,以為自己忘了。如今人站在麵前才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忘記過。
“落落,你怎麼了?可是受了傷?”見梅落呆呆的隻是看著自己,永琪心裏起了驚慌。難道自己來晚了?
“哪裏傷了?給我看看。”大踏步走向前,永琪急聲問道。
“站住!”愣了半晌的梅落忽然清醒了過來,看著永琪過來,鬼使神差地喝止。
永琪愣了一下,不知不覺地停了腳步,試探地問:“怎麼了?”
“你站住,別過來!”梅落依舊攔阻他。
“好好,我不過去。我隻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受了傷。放心,你不讓我過去我便不過去了。”看著梅落拒絕他走近,永琪心裏隱隱作痛。是他把這個女子逼的如此的,他能怪誰?
月夜下,花牆樹影的斑駁中,兩人對麵而立,各自默默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