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日,乾隆有些不確定眼前這個穿著銀藍色雪氅的嬌弱女子,就是數月前那個人淡如菊卻膽大心細的人。
“回皇上的話,奴婢正是梅佳氏。”是不是有什麼要緊?要緊的是您老趕緊讓我們主仆站起來啊,這麼讓人半蹲著是人幹的事嗎?
上天聽到了梅落的哀怨,讓乾隆仁慈地開口叫了起。忍住了揉腰的舉動,梅落微低著頭,眼睛盯著對方的衣擺安靜地等著乾隆發話。她打定了主意,乾隆不問她就當啞巴,因為一不小心惹來麻煩的出風頭她才不幹呢。所以就算乾隆拿著梅花問她關於梅花的詩詞,她也是裝聾作啞地稱自己記不清。至於乾隆一時風雅病發作,讓她作梅花詩,她也實話實說自己不會。
“湖州梅家,以書香傳家,據聞族中子弟個個飽讀詩書,都不是粗俗白丁之輩,怎麼教出來的女子會不懂得詩詞雅戲?”乾隆淡淡地說,語氣卻很嚴厲。
“回皇上,梅家族中子弟是不是白丁,奴婢不大清楚。但奴婢知道一句話: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皇上聖明,想來也知道這世間總有些人愛給自己臉上貼金,隻為博個好名聲。”
一個家族之所以壯大必然是因為人多,可人多了就避免不了貧富不均。有錢有閑的人自然能好好讀書,可那些連吃飯都是有上頓愁下頓的人哪裏還能把心思花在書本上?讀些子曰詩雲,做兩首詩詞能填飽肚子?所以這個個都不是白丁的傳說也隻能是傳說了。
“你倒是老實。”乾隆沒有生氣,倒是微微笑了。
本來嘛,他在聽說這個話的時候也是不信的。這天下最富貴最人傑地靈的地方,除了他這紫禁城還有哪裏?可是他還不敢說愛新覺羅氏的子弟個個都是滿腹詩書的人呢,一個小小的地方家族也敢如此誇大其詞?真是笑話!
正是因為抱著這種心情,他才讓人傳話要梅家的女子進宮,隻是梅家女子眾多,他也不知道選誰好,還是身邊的太監吳書來出主意說幹脆別說明,就含糊其辭好了,這人選讓梅家老頭自己琢磨去。
當時他們想的是,梅翰林那個老家夥接到這旨意後,絕對會用他那顆白蒼蒼的腦袋瞎想一通,自然不敢糊弄著隨便找個族裏的人送進來,不說挑最好的,最起碼也會挑個過得去的。
可乾隆不知道的是,梅翰林確實是瞎想了一通,結果卻是因為不舍得孫女又怕送別人會被人拆穿,幹脆弄了個假貨頂替,還編造了梅落跟自家孫女是雙胞胎的故事。
梅翰林這番手腳,乾隆不知道,他也沒興趣去管,就連梅落進宮時忽然暈倒了,太醫向他報說是時氣症候也沒放心上,甚至還覺得有些生氣。
你說你個梅老頭,你家孫女身子不好就直說嘛,幹嘛巴巴的就送過來呢?難道說朕這個皇上就真讓你畏懼到哼都不敢哼一聲?
要不是這人是他自己要來的,麵子上下不去,當初梅落估計都進不了宮門!就連這個常在的名頭兒還是令妃知道了他的荒唐事給他擦的屁股。雖是如此,他也把這個女子扔在了脖子後頭。後來能想起還是多虧了令妃和琪琪格提起,他才知道原來他的後宮裏還有這麼號人。
“隨朕走走。”乾隆好心情地向梅落送去自己的恩寵,不管別人是否願意就發了話,轉身往梅林深處走去。
皇上發話了,至今不知道詳細情況的梅落隻得跟上去,陪著乾隆這個皇家大叔吸溜冷空氣,還要狗腿地奉承兩句。
“你說這梅花可以泡茶泡酒?朕怎麼沒有嚐過?”
秉著禍從口出的原則,梅落在回答完乾隆的話後有意無意地隻跟他聊吃的,沒想到把乾隆的好奇心給勾引起來了。從一天三頓的米麵到野菜窩窩頭,隻要是進口的東西都問了個遍,就連炸蝗蟲都被他掏出來了。
當然了,乾隆聽了也是吃驚不小,先是覺得惡心,再聽梅落形容了美味後又動了嚐試一下的心思。
“皇上身係天下,乃是萬金之軀,這些粗鄙東西怎麼可以隨便給您入口?不過都是奴婢閑著沒事弄著玩的,哪裏能比得上皇上的禦膳。”梅落繼續忽悠著。
乾隆這次卻不幹了。
“琴棋書畫詩酒茶,自古就是文人雅士所為的風雅之事,怎麼能跟朕的禦膳相提並論?那不是褻瀆了麼?”
梅落眨眨眼,好吧,她忘了古時候的人都把喝酒當做是雅事,尤其還是這種用梅花炮製出來的玩意,那就更是雅的不能再雅的東西了!
“朕送你這枝梅花,回頭記得把你那個梅花寒露酒給朕送來。”
不等梅落反應過來,乾隆已經折了枝疏落有致的梅花枝遞到她的麵前,微笑著對她說。
不是吧?乾隆就這麼拿枝她也能折下來的梅花換她辛苦炮製的酒?她還想要留給琪琪格呢!
皇上,你這是搶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