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尾音漸落,卻恍惚間變得巨大而朦朧起來,似乎在整個樓道內振顫。
“「破」。”
有什麼東西被撕扯了。
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視線變得迷茫,像有無數的噪點蒙在眼前。劇痛,不,又不似痛的感覺在身體裏亂竄。特梅德倒吸著冰冷的空氣,喉嚨被噎堵的發不出聲音,但她覺得自己的呼吸聲好重,嘶嘶啦啦地作響。有什麼在迅速地遊走著,充斥著每個細胞,將一切感官都麻痹了。
“喀!咳咳……”
大口地噴出鮮血,特梅德終於知道被撕扯掉的是什麼了。腹部難耐的灼燒與胸腔中粘噠噠地悶濕感讓她恐懼不已。可是——先前被那雙自以為正直的瞳孔緊盯出的內疚,被身體裏的痛楚全數遣散走了。蕩然無存。
她沒錯。沒有錯!發不出聲音,特梅德在心中拚命地吼著。是那些人不對,明明就是那些人自己被自己貪婪的欲望控製著!明明就是他們那顆醜惡的心在驅使著他們作祟!
她沒有錯……沒有……
沒有!
“爸、爸爸……救、救我……”
厚重的眼鏡摔落在地上,特梅德蜷縮著倒了下來。不住地呻吟,不住地發抖。她似乎是想努力地去做些什麼,卻又好像整個放棄了。隻能在原地哭泣,口中不斷地呼喚著她最愛卻也最恨的人……
無論她做什麼,都沒有人注意到。無論她做得再好,都沒有人會喜歡。無論她出什麼事,都比不上弟弟一個小小的動作……爸爸隻愛弟弟,媽媽也隻愛他們。如果不愛她,為什麼還要把她生出來?為什麼?為什麼弟弟就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就算那個隻會任意妄為的混小子吸毒也好殺人也好把自己的人生全毀了!大人也一樣隻想關心他!大人……大人啊,真的好齷齪。隻憑自己的喜好去決定孩子的生活……她,她是從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一些零星微弱的印象如慢動作般靜悄悄地流動著,特梅德忽然覺得腦中的記憶和自己一直以來所相信的有些偏差。
似乎……也有被擁抱過,也有被稱讚過,也有被愛過。這究竟是她的希望,她的願望,還是真實?特梅德分辨不出來了。很快,她記起了最久遠的一件事。那是她的畫本,被父親撕掉的畫本……從此她就不得不放棄了繪畫,因為父親不喜歡。是啊,所有人都一樣,都隻會阻礙她幸福……
“以為死很容易嗎?”看著特梅德痛苦掙紮的模樣,福爾圖娜全然不為所動。還說出了一點風涼話。若不是米娜在場,他還想上去補兩槍呢。可米娜卻猛然推開了他,向特梅德衝了過去。福爾圖娜愣愣地看著她。
“特梅德!振作些!你對她做了什麼?拜托你,拜托你救救她!”情況看起來很糟糕,米娜完全不敢碰特梅德一下,隻能哭喊著向言葉乞求。
冷冷地看著她,言葉什麼都沒說。她臉上盡是疑惑,像是不太明白米娜的行為,但也不打算去打擾她。示意才藏上前用油漆潑掉那麵不吉利的壁畫後,言葉看了看呆立在旁邊的福爾圖娜,不解地聳了聳肩,索性轉身離去。
“等等!拜托你!拜托你救救她好嗎?”米娜喊道,試圖將言葉喚回來,她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但她知道這和言葉不無關係。
腳步是停了下來,但言葉也隻是斜過身子搖了搖頭,隨後便繼續走了下去。對於自己親自下手的那個女孩,言葉不認為還有得救。無論在哪方麵都是。
身體裏依舊在火燒火燎著,可不知為什麼似乎平靜了許多。大概是外界的氣溫在漸漸平息著體表的溫度,不過也因此寒冷漸漸湧現上來。如果,如果能均衡一下就好了……特梅德漫無目的地想到,她感到好受一點了,也不是特別痛了。恍然地看著天花板,特梅德發覺自己的眼前有半截是黑色的,害她的視線受到了嚴重的幹擾。更加倒黴的是,手臂也不知為什麼沉得沒辦法抬起來,害她不能趕開那礙事的黑幕。
“特梅德……特梅德,你……”
米娜持續地叫著,她希望特梅德一直都有所反應。在這期間,她還可以有機會去通知別的同伴一起回去……來得及嗎?看著探測器上特梅德的數值一直沒變。如此一來,特梅德死不了……可是,回不去的,白龍不會放過特梅德的。米娜清楚地明白這一點。而現在,這種疼痛也會因此一直持續……下去嗎?會死嗎?米娜一把扯下那沒用的探測器,把它狠狠地砸了出去。
“特梅德!你知道錯了嗎?回答我!如果你知道錯了,我會和你一起去道歉!”
……道歉?托這個一直在煩她的人的福,特梅德總算想起來了。她受傷了。那個女孩,肯定是故意用這種方法……這個模式,藏人說過,隻要有血就死不了?那她的內髒……
“好痛……”
“特……特梅德?”
終於有了回應,米娜平添了幾分欣喜。但特梅德隻是茫然地揮動著一隻手腕,不理會她的問題。也許是聽不清楚了?米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進退兩難。
其實,特梅德是想把米娜給趕開,可使不出力氣……算了,這不重要。特梅德隻知道,眼下無止境的疼痛正侵襲著她所有的感官,這要比直接殺了她還難受。有種屈辱逐漸代替了她對死亡的畏懼,她甚至開始後悔那一瞬間流露出的懦弱,害她想起了不愉快的事。不過,她不會讓那個言葉得逞的!
“還有……還有一個辦法……”
特梅德隱約地說,這讓米娜意識到了什麼,但她也隻能搖著頭。她害怕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但更怕是錯誤的,因為如果她說出來,那特梅德……
“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