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不願放棄自己的理想,即使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去實現它。為了不放棄理想,他會選擇活在生活之外。丁桐知道這種人的痛苦,因為她自己就是,所以她盡量原諒弟弟,盡量去滿足弟弟。也許正因為有了弟弟,她才有可能放棄掉自己的理想。
張恪邦將自己的手向她靠近了一些,她沒有躲避。但張恪邦知道還不是時候,因為他靠近的時候,她看了一下,這說明她還是有戒心的,時機並不成熟。
看上去是,張恪邦急於求成,而丁桐心如止水,誰著急誰鎮定一目了然。實則相反。丁桐是心亂如麻:他今天翻出這些事究竟有什麼企圖?企圖她是一清二楚的,隻是不知他這次的目的,以及他的手段。他不會是簡單的故技重演,如今二人的地位與關係變化了,他幾乎沒有機會,一旦被糾纏上,一定是蓄謀已久的。
不錯,鎮定自如的是張恪邦。他隻是表麵上又裝出當初那種熱切的渴望與不成熟的衝動。這個時刻,隻不過是正在他心中演習了無數遍的一個小片頭在正式播放,她可能出現的任何一種心境都已被他揣測透了。這一次,他勢在必得。
\"想到你弟弟拿著通知書時的狂喜,我也是由衷地欣慰呀。你能快樂,也是我最大的心願。\"他繼續說著惡心的話,他知道,討得她的真心已不可能,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可能。所以隻有使她厭惡自己,憎恨自己,這種憎恨的感情越深,希望越大。在讓她憎恨的同時,又要使她記著她對陳博柴的責任。這也是退而求其次的辦法,不能完全占有她時,也隻有這樣,去找一點小的滿足。
這一招奏不奏效還不能妄下結論,但它確實使丁桐放棄了一部分戒心,說不定還是很大一部分。她已看慣了這副嘴臉,真的懶得再去防備。她已被搞得筋疲力竭,失去常人的思維。如果他施暴,她也可能會認為,是她在施舍,而他,隻有貪婪地接受,無理由地接受,不分好壞,因為他沒有施予的本錢,更沒有選擇的權利,他一直是作為一個乞者出現在她麵前的。他唯一的手段,隻有動用自己的蠻力了,用蠻力去尋求施舍。無論如何,一個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的人是可憐的。在這個意義上,他與她,都是一樣的。
\"陳博柴還是處在動搖之中......\"
他又提到陳博柴,到底是個怎樣的陰謀?他們是知道她和他的關係的,這個陰謀是和他有關的。如此一來,縱然自己要吃虧,也說不定要妥協了,她不希望他們來要挾他,也不希望他為了自己,放棄了那份合同,放棄自己的前程。
\"沒有誰能說服他,隻有你,有嚐試一下的可能。\"
丁桐還是等著他說,她知道他不可能隻是為了陳博柴;他也提到了讓她去說服,但不可能隻是說服這麼簡單,他的目的是她!
\"但你現在還沒有足夠強的說服力來使他接受你。不過這並不是問題的瓶頸,你可以得到這樣的說服力的。\"
丁桐等他自己暴出目的,不理會他投來的目光,表麵上還是無動於衷,可手心裏已有許多汗。她不是怕他要挾自己,而是擔心他利用自己要挾陳博柴。
\"一個男人的心,如果是處在流浪之中,它多是桀驁不馴的,不易聽進別人的勸告。但若有了歸屬就會大不一樣了。在那個世界中,他仍以中心自居,但很在乎別人的意見――當然,'別人'是那個給他歸屬感的人。
\"是否有歸屬,不能以他表麵是飄泊還是安定來判斷。一個單身的人,如果有強大的精神世界,也可以說是有歸屬的;一個已婚的男人,如果對妻子沒有感情,他也不會願意聽從她,反而會處處與之對抗,因為他不滿於自己的不幸,而又難以擺脫的現狀。
\"我與陳博柴相交相知多年,他並不是一個幸福的人,他的婚姻,是有功利因素的,他們倆的聯姻,會有利於他的事業。你不必懷疑,陳博柴是個實幹的人,但絕不拒絕終南捷徑。\"
他頓了一下,又繼續說著。這些,丁桐也都模糊地知道。
\"事實上,開始時他們的婚姻也是很美滿的,年輕人不會很快就厭倦自己的新婚,往後的時間,又會因責任感而很好地維持著這個家。他們的責任的中心是那對雙胞胎。可他們的結合,終究又不是通過自由戀愛而來,或者可以這樣說,他們戀愛的時間很短,以致於沒有通過'自由'的檢驗。很快地,陳博柴感受到了雙方因不能完美地融合帶來的痛苦。起初,他企圖去壓製,但那是毫無辦法的。也許,當你染上了一個甩不掉的痛苦後,最好的辦法就是麻醉自己。陳博柴將主要精力放到工作上,由於很專注,取得了許多業績。他對她便也不再要求太高。作為一個家庭的主人,他也算得上合格。這樣,外界對他們的評價,也很不錯。\"
這種幸福中隱含不和諧的說法,丁桐是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