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切夫最終還是做出了說明,他能注意到在自身觀察著部下們的同時,部下們也觀察這自身。
這種上下級相互不信任的關係,在自由陣線內已經泛濫了許久。相比校官和將官,直接擔任行動組組長的尉官們,更容易遭到下屬的不信任與攻擊。很多人將舊軍隊的軍官們視為保皇黨的幫凶,而自由陣線也因此不得不接受外籍兵團的收編,成為拜瑞德北方軍團的一部分。
“這大概也是民主與自由的一部分。”
沃切夫知道,像他這樣的波摩尼亞尉官,是很難讓同樣出身波摩尼亞的下屬們信任的。他原本想借助修伊的幫助,可現在看來,那位金發中尉唯一擅長的,大概就是戰鬥了。
“嗯哼!大家聽著,接下來我們要這麼幹。”
沃切夫咳嗽了一聲,打破了僵硬的沉默氣氛。他環視下屬們,等待這些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自身上後,說道。
“首先,我們要沿著偵察隊今天的預定路線重新走一遍,我們的首要任務是將這張地圖補完。”沃切夫說著,便將目光轉向了第一個下屬,“波特,我需要由你來做我們的斥候。”
“遵命,頭。”
波特幹淨利落的答應了沃切夫的要求。這讓建立起信心的上尉,有了一絲笑容。
“其次,如果有可能,我們還必須找到第一大隊的斥候們。他們手中的情報能大大幫助我們加速完成地圖補完的任務。”
沃切夫又看向了羅德曼,邪術師十分自覺的說道。
“隻要那些斥候們死的時間不長,範德爾能替我敲開他們的頭骨,我能將他們的初戀情人名字都挖出來。”
“他們的頭骨會比金剛石還硬嗎?”
範德爾不屑的舉起了胳膊,他手臂上鼓起的肌肉看上去就像岩石般堅硬。
“那麼,最後,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們都要把完整版的地圖送至北方軍團。這是將波摩尼亞從保皇黨中奪回來的唯一希望!”
成功將舊部們,又一次團結在自身周圍的沃切夫,看向了團隊中最不穩定的因素。他無法從修伊的表情上,讀出這個男人的思維。
“修伊,如果我有什麼不幸,請替我率領這些人完成任務。”
“上尉,你在開什麼玩笑?”檢查著重弩的修伊,咬著弩矢含糊不清的說,“我相信你的運氣是不會差到那種地步的。”
“就是,這個家夥還是個稚兒,頭,你太悲觀了。”羅德曼的話讓剛剛熱烈起來的氣氛,又有些冷酷。
“中士,為了保證到時候你會聽話,我想我先必須教教你怎麼尊敬長官。”修伊從最終取出了弩矢,他朝羅德曼咧開了嘴角,露出了尖銳的蒼白牙齒。
“想要打架嗎?菜鳥……”
羅德曼興奮的抖動手腕的念珠,但就在他想要給修伊一點苦頭嚐嚐時,臉頰突然重重的貼在了幹燥的,尚帶有一絲餘溫的地麵上。
“嘿,中士。數數看地上有幾隻螞蟻。”
單手將羅德曼摁在地麵上的修伊,冷笑的拔出了腰後的短劍。他在心底靜靜的數著數,等待著沃切夫或他人的勸解。
“……三!”
“等等。”
預測,在心髒躍動的第三下,變為了真實的狀況。
三
“羅德曼是我的部下。”
沃切夫抓住了修伊的手臂,身為這支臨時小隊的隊長,他有必要行使一下自身的權威。
“希望你能接受這個教訓。”
修伊相當配合的,從羅德曼的身上站起。他走回原來的位置,繼續調校著重弩。那淡然的神情,似乎完全沒有想要澄清的意思。
“你看,羅德曼,我們之間的關係原本是很和睦的。”沃切夫將失神的邪術師,像是拖死狗般拖了起來,他揪起盤卷在羅德曼腦殼上的幹枯短發,緊盯著那雙沒有任何生氣的眼睛。
“如果你想要破壞這會總和睦的關係,我會第一個殺了你。”
“我會……我會和中尉保持和睦關係的。”受到驚嚇的羅德曼,慢慢的恢複了原本的神色。但他反常的舉動,已經引起了他人的猜測。
“你好嗎?夥計。別告訴我中尉那輕輕的一下,把你的大腦給打壞了。”範德爾對羅德曼的擔憂,卻讓後者條件發射性的諷刺道。
“我很好,範德爾。你有閑心關心我的腦袋,還不如關心你的肚皮。”
“你這條鼻涕蟲。”
範德爾想要伸手去抓羅德曼的肩膀,但不想再看見內訌的沃切夫,製止了他的愚行。
“夠了,到此為止。我不想聽見任何的爭吵。”
“好吧,你是頭。一切聽你的。”範德爾收回了手臂,他怨恨的看向了微笑著的修伊,突然萌發了一拳打爆這顆腦袋的衝動。
“頭,有人來了。”
這時,機警的波特傳出了警訊。他將耳朵緊貼地麵,聆聽著大地顫抖聲。
“是騎兵,重甲,有一,不兩小隊的數量。”
沃切夫的表情,在瞬間變的極為嚴肅。他將羅德曼丟向了範德爾後,一邊把地圖塞回屬於自己的那個背包後,一邊對眾人吩咐道。
“是要塞巡邏隊,波特,你擔當我們的斥候。範德爾,帶上羅德曼和他的東西,修伊,隊尾交給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
“我不放心把後背交給那個小白臉。”
修伊與範德爾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這讓沃切夫又一次憂愁的皺緊了眉頭,他惱怒的對不聽話的大個子吼道:“現在是聽我的?還是聽你的。”
“讓我把後背交給那個小子,我寧願向保皇黨投向。”
隻是,範德爾和體積相襯的倔強脾氣,令沃切夫頭疼的捂住了臉。可就在他一籌莫展時,已經潛行了一段距離的波特,有用哨聲傳遞了新的敵情。
“範德爾,你是想讓我現在打爆你的大腦袋,還是等任務完成之後再找你算賬?”修伊舉起了重弩,他再一次充當了惡人,站在了小隊成員的對立麵上。
“你……”
“我不喜歡開玩笑。”
裝填上爆裂弩矢的修伊,將範德爾的腦袋牢牢的鎖定在了準星中。他搭在扳機上的手指,令那頭蠻熊想到了成人禮時,曾獨自麵對的那條毒蛇。
“我隻是隨口說說,中尉。”
那個時候,救下範德爾的便是羅德曼。而現在,為了償還那時的恩情,他明智的選擇了妥協。
“我也隻是隨口說說的,範德爾。”修伊看了眼身穿平民裝束的範德爾,然後像無意似的說,“雖然打死平民可以寫成意外事故,但我很討厭報告書這種東西。”
這種形式的威脅,令沃切夫意外的看向修伊。但後者的一個隱蔽眼神,打消了盤踞在他心頭的不祥陰雲。
盡管,疑慮的種子還是在這位中尉的胸懷中,吸食到了更多的養分。
洪都契克防線的要塞巡邏隊,又一次完成了當日的巡邏。那些閃亮的鎧甲與鋒利的戰刀,在例行的巡邏之後,又例行的沾染上了一些塵土與鮮血。
波特完全收斂了自身的氣息,他知道要塞巡邏隊內的巫師們,能輕易的使用瞬發的偵察法術探測出潛行者們的氣息。所以在潛伏前,便從羅德曼那裏要來了能遮蔽偵察法術的煉金製品。
“看來羅德曼的水平不錯,波特沒有被巡邏隊發現。”
用鷹眼術在數公裏之外,探查著波特舉動的沃切夫,終於放下了懸吊在心口的那顆大石。在一天前,他們成功的來到了第一個暗哨埋伏處,獲取到了偵察隊留下的部分地圖,以及部分急需的給養。
唯一有些遺憾的,便是那名潛伏者並沒有待在暗哨內。從各種設施上蒙著的灰塵來看,他應該是剛剛離開那處潛伏點。
“那東西隻能對付單個探測法術,保皇黨的走狗們往往擁有三個,或者四個巫師。那個掛墜對複數的探測法術可沒用。”
比起以前,羅德曼在最近的一天內安靜了許多。與之相反的是陷入沉默狀況的範德爾,雖然這個大個子的飯量,依舊是其他人的總合。
“上尉,第二個暗哨離這裏還有多遠?”
修伊依舊背著他那看似沉重的背包,扛著不時會發生故障的重弩走在隊伍的尾端。他在這一天內,出色的證明了自己是個合格的隱匿者,取得了團隊的初步信任。
“就在那個要塞的正麵。”曾經來過一次的沃切夫,對照著地圖辨識著潛伏點的方位。他的那句話,令修伊好奇有些好奇的追問道。
“正麵,那裏的地勢可是十分開闊的。”
“沒錯,所以潛伏點是開鑿在一塊巨石內的。中尉,這次我們要等到晚上再行動。”
用一小塊木炭在地圖上做了一個標記的沃切夫,神秘的對修伊說道。
“現在,就讓我們祈禱保皇黨的軍隊,沒有在晚上還四處亂逛的習慣吧。”
四
夜幕之下的大地,彌漫著死寂一般的安寧。要塞中的亮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減少,在保皇黨的士兵們享受著可口的食物時,圍聚在火堆旁的沃切夫等人,正吃著難以下咽的豆子。
“煮豆子,悶豆子,炒豆子。”
範德爾攪拌著餐盤中的食物,他對於這一成不變的晚餐早已厭倦。無論這些雜色的豆子經過何種方式的烹飪,都已經無法勾起他的食欲。
“修伊,波特,你們準備完了嗎?”
沃切夫沒有催促進食有困難的羅德曼,與對豆子已經厭倦的範德爾。在他的計劃中,今晚的行動並不需要這兩個沒有任何潛行能力的下屬。
“當然。”
“一切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