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師徒出了涇水,登上岸陸,會了巴彥遵。沿著水而向下遊行程。非止一日,這天至於鹹陽城附近。鹹陽城,曾經是大秦帝國的都城,不是一般的地方。但今非昔比,早已失去了曾經的繁華。太子無意之間向城池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由深深吃了一驚。一股黑氣衝天,必有妖孽作祟。太子欲查一究竟,於是率領徒弟們那邊而去。到在城門口,見到了官家的布告。上麵寫著什麼呢?簡單意思是,隻因近來有一班妖鼠占據了本縣倉廩,作禍猖獗,當地官府聘請法官或法師翦除之,賞金紋銀五百兩。太子方才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打聽得路徑,來到了鹹陽城公家儲糧所在。明顯地感覺到了妖氛濃重,看來有邪怪作祟確為事實。太子心說:“且到晚上再講。”做事情不想教太多的人看到且驚動。附近一走,很多的居戶“鐵將軍”把門,未知是何情由。一掃聽才曉得,當然這些住戶不會那麼巧一齊外頭做事情或串親戚、串門子而未歸,而是鼠患殃及,避禍去了。難怪一隅冷清。這教太子更加堅持,翦除妖鼠,刻不容緩,使不教再造禍端,從而還一方太平。先就一戶人家的門洞宿下。為了避免巡夜的公人找自己的麻煩,太子施用了障眼法。打外頭向內瞧,空空如也。
夜至二更,太子喚醒徒弟們,二番來到了糧庫,嚇,老遠便可以很清楚地聽到“嘰嘰吱吱”耗子的叫聲,紛紛雜雜,肯定不會僅是三隻、五隻。離近了,更是一番非常景象。“嗖……”地,一隻隻老鼠亂竄,或於牆頭,或於底根,往往來來。更見“疊羅漢”的,從下到上,一串。它們不僅不怕人,而且還會主動行以侵擾。太子施弄神通,隻鼠莫近師徒。幾人跳身而入牆內。月光皎潔,辨物清晰。這裏頭子族更見得多,比百千窩螞蟻搬家不次,密密麻麻,無計其數。追逐戲鬧,好不樂哉。猛然,那邊揚起一串號子,鼠兒們齊向紛投。霎時,師徒眼前很是心奇,淨淨光光。噯,這是怎麼一回事?師徒心奇。此時,已經沒有了先前那般的喧鬧,但仍聞動靜不小,興於一個方向。循而尋至,倉廩所環有一處闊場子。啊呀,觸目驚心,簡直駭殺膽小之人,山山海海如似,除了垓心一點,幾乎不覓縫隙,盡為鼠類占滿,卻都聚集在這裏。那當央,豎立有“人”。左邊一個圓首斑腦,未冠,披掛鎧甲。在手上拎著一柄鐵瓜打。什麼叫瓜打?也叫呱嗒,一種木槌,在民間,用它來拍打穀穗、麥穗,或洗滌之時拍打衣物,近於長方形,加一個小柄的東西。但這廝所執,乃為鐵製。太子一眼看出,他是一名貓怪。另觀右邊一個,小腦袋瓜兒,元寶耳朵,窄臉尖嘴,呲大板牙。顯然,老鼠精。那打扮挺見尊貴:冕旒帝王冠,配搭袞龍袍;玉帶腰間束,金靴穿在腳;齊整好行頭,穿來恰適合;未知盜何處,大概始皇陵。可以十分肯定,這便是群鼠的大王。在鼠大王的背後,隔著小一段距離那兒還有七、八個小精怪呢,一字排開。外人並不知曉,這些乃是鼠大王的“拉拉隊”,負責但戰之時助威壯勢的。並且,一色的雌性,也是鼠大王的妻妾。
鼠大王與貓怪對峙有一會兒了,一番的口鬥舌戰。原來,他倆還是老相識,卻更是舊冤家。那是在十多年之前,這鼠大王尚在豫州地麵作業,占著一座白馬山,號稱聖子真人。怎麼“聖子真人”?當初,他把自己裝扮成了一個道士,造起一所道觀。以種種手段,誆騙那些善男信女來恭敬自己,暗裏卻施用各類方式坑害人家。不必多講述什麼,後來人們逐漸認清了這個偽真人的嘴臉,再不相近。這教聖子真人很覺得無趣,便想著尋求一點大的刺激,討個大樂子。那時節,高洋篡東魏而自立為皇帝,國號曰齊。將加冕登壇前夕,發生了一件大大的事情,帝冠與玉璽均不見了。這令高洋倍加懊惱。但是有跡可尋,盜者遺有一紙,留下名姓,便是聖子真人。什麼叫“膽大包天”,這就是。然而也有一點教人佩服,鼠精敢做敢當。哪知闖下了塌天大禍。高洋震怒,發將士伐之。不料,铩羽而歸。聖子真人妖法厲害,凡俗之士如何能夠與他抗衡?有臣子向高洋奏言,少室山山腳老林之中修行有一位虎師大仙,號神貓,有極強的法力與本領。不若將之請來,降伏鼠精,定然成功。高洋大喜,於是聘請於之。虎師大仙,這“虎師”咋一個講法?民間不是有故事說,貓兒是大蟲的師父嗎?便打此來。神貓挺痛快,大概看重了重金,答應了高洋之請。將身來在白馬山,可以說馬到成功又手到擒來,很輕鬆地便製伏了聖子真人。連同被盜的冠冕、玉璽,繳獻高洋。高洋自是歡喜。之餘,教將聖子真人以火燒殺。聖子真人怕了,苦苦哀求。願意為高洋做上一、二件大事情,以贖償自己的罪過。高洋還真開麵,道,聽聞梁國皇帝蕭方智的後宮之中有一位王美人,且還是其皇後的本族,之容貌秀媚可餐,傾國傾城。他教聖子真人將這王美人擄來,充入自己的宮嬙。聖子真人點頭同意。擔心他乘機脫逃,高洋請神貓一道監視。不賴,聖子真人將這王美人由南朝劫持到了北方,晉獻齊國君王。高洋金口玉言,便饒這聖子真人不死,赦免其罪。並且還予以重用,當了一位國師。聖子真人可說因禍得福。這廝何等鬼精,種種伎倆取媚君王,頗為受寵信,自然風光無限。這倒教那一位虎師大仙眼熱嫉妒。尋了一個茬兒找來,要取聖子真人的性命,驚得鼠精遠遁而去。真叫好景不長,聖子真人對此耿耿於懷。這之後,聖子真人呆過不少地方,但均未能穩定下來,原因不確定。左換右換,最後輾轉到了鹹陽城,複又造起禍亂。鹹陽屬於北周管轄,北周前身則是西魏。而今的皇帝,是宇文邕。聖子真人改稱作聖子大王,羅聚數以萬計的耗子作祟一隅,極其猖獗,致使鹹陽城烏煙瘴氣,無有人不恨之。尤其是占據了官家的糧庫,作為大本營,更可以說是鼠兒們的天堂。百姓抱怨,官家焦心,就連本方的城隍也同樣撓頭搔首。如何製之?城隍不知通過了何種渠道,獲悉了這聖子大王的底細,告知給當地官府,花費重金而將那一神貓,即虎師大仙請了來,以絕鼠患。那年沒能擒殺得這鼠精而為之脫逃,虎師大仙心有不甘,總忘不了這件事情,惟不知這廝的去向。於今有了老冤家的消息,卻原來落在了鹹陽城。好哩,便往拿你,甭想再同當年那般走運。想逃,沒門。
仇人見了麵,分外眼紅,聖子大王咬牙切齒,“老貓兒,真真可惡、可恨,找到這裏來了。妄想對魔家趕盡殺絕,可謂無情。今日怕你不再強梁,卻要葬身此間,落不著囫圇屍首。”虎師大仙道:“便看你這鼠孫十多年來能增長得啥又多大的能耐。”很是輕蔑鄙夷。話不投機,兩個冤家奮其武力。虎師大仙將鐵瓜打揮舞,擊取聖子大王。聖子大王晃動著柳葉刀應戰。這鼠精早就盤算好了,神貓可是不好鬥的,自己必須先下手為強,方可保不虞,遲慢不得。口中念叨了什麼,再見虎師大仙,腦袋大了一圈。怎麼?臉腫了,連雙眼也封住了。聖子大王所施,乃腫臉咒也,近年由一位朋友那裏討得。神貓瞬間失勢,聖子大王捉機而進,一刀將對手搠翻。這鼠精看著地上垂死掙紮的虎師大仙,“哈哈”大笑,道:“呸,還稱‘神貓’呢,鬥不過我這一隻老鼠?孬種,廢物。你再橫來。”連又踢了幾腳。所謂得意忘形,不記得自己當年被人家踩在腳下頭,那一副苦苦乞命,可憐巴巴的賤相。一班小精怪齊齊歡呼助彩。群群的耗子們搖手晃軀,“吱吱”樂著。聖子大王道它們:“這貓兒予你們開葷。”這一說不得了,鼠兒齊前,爭先恐後。猶如蠅蛆裹腐肉,霎時將神貓吞沒,很快止餘骨架。當然,貓兒的身軀就那麼一點,即便每一隻老鼠隻是食上一口,也是有絕大多數的同伴難以分享得到。虎師大仙真叫來得迅,死得快,很是淒慘。
絕殺了仇家,聖子大王喜不自勝,揚了幾聲歌子。然後,與群鼠扭腰弄姿,跳起舞來。卻猛聽得一聲大喝:“一班妖鼠,何其猖獗。已經惹得人神共忿,降下災禍來了。聖僧在此,看爾眾還逞幾時凶頑,還不就伏?”隨著話音,太子師徒出現聖子大王麵前。之前張聲者,巴彥遵也。群鼠先是一陣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並且,怒顏相向,唧唧發威,胡須均向上翹著。聖子大王將不速之客做了一番打量,未以為然。喝問:“呔,哪兒冒出來的行者?安敢犯吾禁地?”太子道:“這妖精,莫問我們為誰又來自何方。隻教知道,你一班敗類的末日來臨矣。速行伏誅,無可商量。”聖子大王大笑,道:“又是不知死的鬼兒,大概知道我們缺少肉食,讒葷腥,自來送上門吧?方才你們可看到,一隻老貓兒的慘狀?”太子道:“看到又怎麼樣呢?”聖子大王道:“教你等同樣的下場,步之後塵。也正好配它做伴當,黃泉路上不使寂寞。”太子道:“隻怕最終投向冥界的會是你自己,與那貓兒繼續相爭。”聖子大王大怒,叫道:“便看你們有什麼本事。哪個先來受死?”梁秋言:“鼠兒,死的該是你,而非他者。納命則個。”向前來取。聖子大王接架相還。刀劍錚錚鳴響,十數合,聖子大王心中暗叫:“不妙,怎麼試著這廝要比較那死貓兒還厲害三分?還須施用腫臉咒害他。”便欲運之。但是,隻一會先下手為強的卻不再是他,而是梁秋,喝了一聲:“嚐嚐某的風火掌。”推左掌,撲出一團火焰,風來助勢,燒向鼠精。聖子大王駭得膽裂魂飛,情急之間使了一個脫殼法兒,身軀由袞龍袍中褪出,避到旁邊。可惜一件錦華衣服,刹那被火焰卷吞。聖子大王所丟掉的魂兒尚未收回,另又殺上來了呂春,將劍下劈。鼠精慌忙以刀來格。“倉啷”一聲,沒有人家的力量強,柳葉刀被震落在地。好在有這麼一搪,命算是保住。但也曉得了幾個不速之客,大大非同一般,自己難是對手。這廝狡猾,絕非頑固之徒,觀風頭不好,幹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再見了您。將身向近邊的倉廩之中一紮,再想索他,做不到嘍。將倉廩散開,找不見。地下有一洞隧,看來是鑽地逃了。師徒無不暗道:“糟糕,遺留下了這禍患。”眼前還有如是之多的鼠兒呢,沒有主王那般本事,被太子一發捕獲。嚇,疊摞得高高胖胖,比倉廩還大有兩倍。你想,這堆著該有多少隻耗子吧。太子揚言要火燒鼠“山”,滅絕它們。鼠眾亂叫。有那成了精者,以人言哀求,請容一條活路。太子道:“早知現在,何必當初?作禍,造孽,難道不該受到懲治嗎?”一隻鼠兒道:“聖僧,您也不能全怪罪我們。老天爺造出這一種,便是盜取人間食糧,維持此生。如果不把著這糧庫,如此龐大的族群又如何存活下去?我們有什麼辦法呢?不吃飯?再說,我們都是那聖子大王將我們聚將起來的,遠者來自上百裏地之外,也全由不得自己。他的過錯至大,我們不過是充充勢力而已,幹不得大壞事。故而,犯不上死罪。您用火來燒我們,刑罰太重了吧?也等於是大家均攤,代承了聖子大王所當受到的懲處並報應,豈不委屈、冤哉?”真還好嘴碴兒,巧言善辯。其實,太子也並不想,也並不會太過懲治它們,嚇唬一下好教之心駭而已。如果絕之,豈不開了殺戒,一宗罪孽。最當怪的,是老天爺,便不該造出這一種東西來。太子所能做的,也隻有采取將群鼠分散而置的方法,別全都就一個地方致亂子。但也不能太過便宜了它們,將每一隻鼠兒各去掉一隻耳朵,斷去半截尾巴,算作教訓。太子施搬運之術,而把群鼠分散到了千裏地方,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