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城上飛逞勇斷光洋(2 / 2)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毛鷹”臉漲得通紅說:“這一槍咱不能算。”

那人哂笑說:“算不算你也是個寡球淡!人家打槍都是上下偏,你槍打出來怎麼是左右偏。你要真好意思再打,就再打一槍吧。”

“毛鷹”說:“那可是風太大給刮偏了。”說話間他又往前邁了一步,槍口都快挨到銀元了,慌亂中把槍就又放響了,可惜又偏到了另一邊,這一回又打出了一個更大的缺口,可銀元上的人頭像卻還是完好無損。

“毛鷹”泄了氣,說:“早知道我就把槍口頂著人頭放了,反正說好了也不管是遠是近!”,又說:“今天就算我出門沒看皇曆,碰上倒黴鬼,又白跑一趟。”說完很無奈地把驢背上的女孩兒放下來。

那人說:“真像你說的,我也不能讓你白跑,這塊缺了口的大洋就算是你的了,好歹也算是給你個子彈錢吧。”

“毛鷹”說:“那好吧,我們放賬的是見錢就要、是錢就收。不管缺的殘的,隻要給我我就敢要!”

那人說:“你要是錢就收,那我就先給你個半塊錢吧。”

“毛鷹”說:“還真沒見過誰給過半塊的,你能給我真要!”

隻見那人抬起右手來,一掌就劈在了石縫裏立著的銀元上,那銀元居然就從剛才兩個缺口之間,生生地被分成了兩半。眾人這裏一陣驚呼,那人這才拍拍手,平淡地說:“這銀元成色不好,發脆。”說完就把打下來的半塊銀元丟給了“毛鷹”。而銀元的另一半他是用手指鉗了出來,還想遞給那個被他搭救下來小女孩。

小女孩剛伸出手要接,牛子媳婦連忙說:“這位恩人搭救之恩我們都報不了,怎麼還敢拿您的錢!”

那人就說:“其實這半塊銀元也不是給你們的,我這還是給這位‘放賬的’留下的,他回頭要是再來拉你的閨女,你好再給他呀!”說著他還拿手指試了試半塊銀元的邊鋒,又說:“這帶豁子的半拉銀元還真比刀子都快,也別再讓孩子她拿著了,這會剌破手指的!”

“毛鷹”嘟囔著說:“我就不怕銀元剌手!反正人死帳不死,我以後不來怎麼辦?還就得來!”說著話在人們的哄笑聲中他牽著驢走了。

“毛鷹”家住在宣化城北廣靈門外,他每天到城裏催錢放賬,到了傍黑就會騎著驢出城往家趕,多少年一直都是平安無事。這天下午他心裏不痛快,回家也比往天更早。

出廣靈門外不遠的路東有個黃土溝,多少年來人們燒煤坯做煤球,都要從這條溝裏拉粘和煤末的黃粘土,經年累月就挖成了一條很深的山溝。每到西北風刮起來時,溝裏頭風旋土卷,就似乎像是有人喊馬嘶之聲,仿佛裏麵藏著千軍萬馬。

“毛鷹”的驢果然奇快,馱著人走得就像風一樣快,沉悶的銅鈴鐺聲緊促得就像嘣嘣叩鈸。“毛鷹”心裏有些發毛,趕緊在驢屁股上加上了一鞭子。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見有人在背後喊他“毛鷹”。當他扭回頭剛要去看時,也正借著脖頸轉動的那個猛勁,他隻覺得脖子上就是一涼,一股鮮血就像放箭一般噴射出去,……

那頭驢還真是一頭名副其實的好驢,當它自己摸著黑一頭撞開家門的時候,“毛鷹”的家人們才發現“毛鷹”人正橫擔在驢鞍子上,身上的血也早控得連一滴都不剩了。他的“捎馬子”還好好地放在驢背上,細細檢點也隻有放印子錢的賬本和“槍”牌擼子不見了。收回來的銀元鈔票銅子樣樣都在,奇怪的是裏麵居然有兩半塊都帶著豁口的銀元,隻是有半塊還挺平常,而另半塊上卻分明粘有血跡。

消息傳到了城裏。焦慧嫻說:“這‘毛鷹’是挺萬惡的,我那天就想由咱出錢把孩子留下來。我也恨不得讓毛鷹立刻就死,可他真死了又覺得也怪可憐的。到底該不該殺,不是還有國家王法管著嗎?”

劉柏年說:“那你到底想說是該殺還是不該殺呀?婦人之仁,常人之見,你也是沒定準的!不過我想怎麼這一段宣化出的這些稀奇事都跟現大洋連著呢?那一回是收了段雲義的現大洋周濟鄉民,這一回是半塊現大洋要了‘毛鷹’的命。看起來這現大洋還真是招災惹禍要人命的東西,以後有可能咱也別再沾這現大洋了呀!”

焦慧嫻說:“錢是好東西,現大洋更是好東西,誰又能離得了?咱做買賣的人能不沾大洋嗎?不過你剛說的倒也真是有那麼點蹊蹺,上一回人們都說是‘城上飛’幹的,這一回恐怕又是他幹的。看起來我們這次還是看見了他的真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