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汪江瀾再作孟浪行(1 / 3)

汪江瀾問父親說:“聽說宣化鬧義和團的那年,你在大街上擺一張條案不要錢給義和團民們療傷看病,有這事嗎?”

汪笠庵說:“這話你就別再提了,那我也是從北京國醫院學習回來剛掛牌行醫,也是想為扶清滅洋、國家強盛盡一份心意。最終好心沒好報,差一點就做了‘欽犯’!”

汪江瀾問:“那你給誰的舅舅治過病,給誰的母親療過傷,你還記得嗎?可有人在外頭說你是他們家的大恩人呢!”

汪笠庵又有些得意了,說:“那我治過病的人療過傷的人那就多了去了:上至道台府台,下至腳夫乞丐,你沒看見咱藥堂裏、診室裏的那些牌匾錦幛嗎,那些東西每一件後頭都有一個起死回生、藥到病除的故事呢!”

汪江瀾說:“我就問庚子年間的事,我想說那話的人肯定是有些不尋常的來曆。”

汪笠庵思忖半晌,說:“要說來曆不尋常,那就是宣府義和團的大師兄王老在和他妹子‘紅燈照’大師姐王傳珠了,王傳珠還有個兒子人稱‘城上飛’,替母報仇殺官逃走,傳說這‘城上飛’有好幾回還偷偷跑回來過,要活著他也有三十五六歲啦。”

汪江瀾興奮的說:“那就是他了,怪不得他要扔炸彈呢。”

汪笠庵吃驚道:“誰要扔炸彈呢?你可要離著遠一點,別沒深沒淺的跟著亂混混,這可是犯上作亂、是砍頭掉腦袋的事情呀!”

汪江瀾說:“我心裏有數,你不是也老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嗎?”他又對母親蔡瑤芝說:“娘,我晚上沒吃飽,你給我衝碗麵茶喝吧。”

汪笠庵說:“你這個腦後生著‘反骨’的叛臣逆子呀,早晚我得讓你禍害得滿門抄斬了!他娘你也別慣著他,還喝麵茶呢?你就快離著吃牢飯不遠了!”

汪江紅悄聲問哥哥說:“你是不是夜裏又要出去貼標語了?叫上我吧,我給你瞭哨,我的耳朵可靈著呢!”

到了後半夜,汪江瀾摸黑起了床,還特意在學生服外麵又罩上了一件灰布夾袍。他到桌子上端起那碗根本沒喝過的麵茶,又在筆筒裏挑了一隻大號的毛筆,就悄悄地出了自己的臥房。剛躡手躡腳走到父母和妹妹住的前院,沒想到江紅穿戴得齊齊整整的正站在了他的麵前。

江瀾說:“黑燈瞎火的,像個幽靈似的嚇了我這一跳!”

江紅笑著說:“看哥這點膽子,還說要辦大事呢?就我的一個黑影子就把你嚇壞了,要是遇著那些持刀弄槍的營兵們,還不早就嚇趴下了!我跟著你去替你壯壯膽吧!”

江瀾忙掩飾說:“我能有什麼大事要辦,不過是睡不著了出去轉一轉,也用不著你給我壯膽子!”

江紅說;“還說沒事,這幾天我又替你抄寫了幾張,你要還是不要吧?”

汪江瀾一邊把紙張接過來揣進懷裏,一邊敷衍地說,“好妹子,你先好好地睡覺吧,這種事的確太危險了,哪有女孩子做這種事的?這一次我不帶著你了,再下一次一定帶上你,一定帶!”

江紅賭著氣說:“你總是說話不算話,老是說下次帶著我?這話你都說了好幾次了。反正我沒有下次再替你抄寫這些東西了。你也別眼氣我,等我自己也做出一件更轟轟烈烈的大事情來,讓你也看一看!”說完就不高興地一扭身回屋去了。

汪江瀾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但仍然能讓江瀾感到一種獻身共和偉業的亢奮和豪邁。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那一段時光,圓圓的明月落下去了,晨曦卻還被嚴嚴實實地壓在東山下邊,眨了一夜眼睛的滿天繁星也疲倦了。汪江瀾卻覺得自己精神百倍,他一路沿著米市街向東走,走到了一家雜貨店門前,就用手裏的毛筆蘸滿了麵茶往牆上刷幾下,再從懷裏摸出來一張傳單往上一貼,這就等於是把一顆“炸彈”發送出去了。江瀾還專門選買賣興旺、白天人多的店鋪門麵張貼,很快的他就貼到了道台衙門的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