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孫萬齡得到了一個比留任更嚴厲的處分,“發往軍台效力”。
但要注意,時間是“光緒二十四年戊戌,春正月”而不是“光緒二十一年乙未,春正月”。
那就更遠遠不是閻得勝的“關係”了。是因為,“分統防營管帶缺額扣餉”被查明,孫萬齡也不免有清軍通犯的“老毛病”,被張汝梅查實“該營實有缺額扣餉情事”,所以又由革職加上“永不敘用,仍發往軍台效力贖罪”的處分。
看似沒有希望了,可“永不敘用”也是一句空話。
到了這年(1898年)的12月,皇上便命令祥麟再去看看,“十月丙午。又諭:已革提督孫萬林、已革副都統豐升阿前因獲罪,發往軍台。該二員年力是否精壯,尚堪效用”。祥麟詳查的結果當然是“還能用”,所以,“十一月乙卯(12月18日)”這兩員“戰將”又被“加恩釋回,交榮祿差遣委用”了。
孫萬齡跟著新貴榮祿(請注意這是新晉的太後的紅人)混,還擔任了正吃香的武衛中軍的前路前營管帶。
再接著便遇上八國聯軍入侵中國,又開始打仗。孫萬齡改任武衛中軍前路統領,恢複原官銜,與洋軍交戰……然後,攤上了最風光的任務,上演了一出護衛慈禧太後“西巡”的大劇。
護駕有功,官運來得比打仗還快,到了大同,孫萬齡便被授以南陽鎮總兵了(實職啊)。
不靠譜的大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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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海後路已經被日軍切斷,威海基本已無清軍,空城一座。
2月2日上午,日軍第六師團第十一旅團,與第二師團分出來搶功勞的第三旅團會師威海城,爭先恐後分別派人從東西兩門進入城內。
日軍主力並不停留,又立即分兵進攻北幫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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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幫炮台,包含祭祀台、黃泥崖、北山嘴炮台,坐落於威海衛城東六裏的丘陵地帶,地勢陡峭,僅有一條小路可通,形勢極為險要。
因為北幫炮台又與劉公島隔海相望,相距僅四裏,故對劉公島的防禦關係極大。
守,則相互掩護。失守,則是極大的威脅。
北幫炮台綏軍調至威海南路,雖經協調,但實際上留下的空缺並未有山東軍前來填補。還是丁汝昌派已經失去了坐艦,被革職留用察看的“廣甲”艦管帶吳敬榮帶二百多名水手,張文宣派護軍兩哨,前來助守。可是31日夜綏軍最後的一營潰散時,吳敬榮“所帶協守水手亦隨綏軍西去”。
2月1日,一點也不放心的丁汝昌再次前往北幫炮台與戴宗騫議商,戴無可奈何說:“所散兵勇招集不回,並台、牆守兵亦潰西去,全台隻剩十九人。”
丁汝昌徹底心涼了:“孤台不支,恐資敵用,我船及島將立見灰燼。”[ 《北洋大臣來電》,《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 ]
決不能再出現南幫炮台的惡果!丁汝昌決定,既然不能守,就將炮台自毀。
所以,他便先勸戴宗騫轉移到劉公島上。戴宗騫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因為有南幫炮台的教訓在先,滿心愧疚,自然也無話可說。長歎一口氣,又激越起來:守炮台是我的職責,炮台失陷,我還能到哪裏去。此地才是我的死地,隻有一死以報朝廷了。
但事情由不得他,丁汝昌一揮手,護兵上前架起戴宗騫就上了船(“挈之行”)。
一身硝煙灰塵的戴宗騫,在劉公島水師公所前的官碼頭下船時,望了丁汝昌一眼,慘然一笑。對攙扶他的水手說:“老弟,謝謝了。我的事算完了,單看丁軍門的啦!”[ 《甲午戰爭史》]
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句話語義雙關。當天夜裏,戴宗騫在劉公島仰藥自盡。
2日這天,丁汝昌忙著派艦隊水兵進入北幫炮台,將火炮、火藥庫盡數炸毀,大火連燒了好幾晝夜才漸漸熄滅。
當毀炮的艦隊官兵剛回到艇上時,日軍便平行而至,不費一槍一彈,占領了已無炮可用的北幫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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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海陷落,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盡管在有些記載中,日本第二軍曾下達了不戮一人的命令,但從另外一些記載中,包括搜集到的口述記錄,民間悼文內容,可以看出日軍罪行的冰山一角。加上大山岩所領導的第二軍恰恰是金州、旅順屠殺的凶手,我實在無法相信身為侵略者的小鬼子,能性情大變,還能在異國的土地上與居民和平相處。
我相信的事實是,踏上威海土地的日軍,立刻露出了貪婪的本質和嗜血的獸性。
日軍不但四處燒殺,還挨門逐戶搜尋財物,遇到店鋪更是動手搶劫一空。有詩說,“民間雞豕竟吞噬,器皿錢財一掠空!”
由於威海百姓對日軍充滿反抗情緒,征集民夫等工作無法開展,連日方記載也不得不承認:“山東地方以不可通車輛,多募人夫,到處勸誘土民,又多遁亡,應者甚稀,是以搬運甚困。”[ 橋本海關《清日戰爭實記》]
這樣的情況下,日軍不可能不對反抗的群眾進行殘酷的鎮壓。實際上可以說,威海和周邊地區村莊,沒有群眾被害的地方幾乎未有。
這就是日本侵略者帶來的苦難,也是無力保衛國家和人民的大清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