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李鴻章請曾紀澤與英國海軍部洽商,英國駐華公使威妥瑪及海關官員赫德、金登幹等人出麵活動,爭取了三年,才得到英國準許,商量妥當。
1882年秋天,琅威理來中國北洋水師任職,大清給的頭銜是“副提督銜北洋海軍總查”,月薪600兩白銀,負責北洋海軍的組織、操演、教育和訓練。
其間,因中法戰爭爆發,英國宣布中立、英國軍官依律需回避,有一段時間,琅威理辭職回國。
1885年,清政府組建海軍衙門,李鴻章電請琅威理回華複職。1886年1月,已晉升為海軍上校的琅威理重返中國,月薪也漲到了700兩白銀。5月,醇親王奕譞巡查北洋海軍,對琅威理的訓練實效大加讚譽,清廷特地授予“二等第三寶星勳章”,並賞給提督銜。
各種史料中,基本上都對琅威理的工作給予了正麵評價。主要是:由於陸軍出身的提督丁汝昌不懂海戰,實際上是琅威理在肩負著北洋海軍日常訓練的全部事宜。他治軍嚴明,辦事勤勉,按英國海軍的條令,在艦隊官兵中灌輸海軍行為準則,嚴肅風紀。琅威理對北洋海軍的操練傾注了大量心血,表現出很強的職業操守和責任感。連丁汝昌本人也認為:“洋員之在水師最得實益者,琅總查為第一”。
由此可見,這名英國人極具職業軍人精神,不僅訓練有方,而且嚴格管教,為大清北洋海軍建設做出了很大貢獻,也在大清史中占有了一席之地。甚至提到北洋,提到大清海軍,就不能不提琅威理。
麵對這樣一支新興海軍,竟還有不少洋人主動前來投軍。不止是當教員,還實際上艦任職、作戰。這倒是我以前沒有了解過的。
美國的馬吉芬,漂洋過海來到中國。
1884年,畢業於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卻投軍無門的馬吉芬上門求職。雖然他揣著美國海軍部長的介紹信,但李鴻章仍然告訴他:必須通過軍械局水師學堂的多學科考試,才能受雇。
考什麼?考寫文章?
當然不是。資料上講的是,考船舶駕駛、槍炮使用、導航、航海天文學、代數、幾何學、球麵三角學、二次曲線以及積分等項目。既有文化基礎,還要會實際操作。
這是中國水師學堂學生需要掌握的知識,那麼,可以肯定水師學堂的課程設置也是這些內容。
讀到這些,令人大開眼界,以前印象中大清末期人們總是拖著一根小辮子,有文化的小人物也不過能拽兩句“多乎哉,不多也”,到此有了被顛覆的感覺。真真的不落後啊,對於一見代數就手心出汗腦子空白的我來講,參加這種考試,真不一定能通得過。
這些對著名海軍軍校出身的馬吉芬來說卻不在話下。馬吉芬順利通過考試,被李鴻章聘用,擔任自己創辦的天津水師學堂的外籍教習,也是學堂初創時第一個引進的能教授船舶駕駛和槍炮使用的人。
這位美國人還負責傳授領航和航海天文學知識,同時還要給陸軍“打工”,訓練陸軍和炮兵的學員如何築防、如何使炮。簡直是全能老師,性價比極高。此後10年,他把一重中最美好的時光留給了中國,留給了北洋海軍。這以後,他還與北洋海軍官兵共同作戰,共同承擔了戰爭給北洋海軍帶來的榮辱。
負傷回國後,馬吉芬一邊療傷,一邊給報紙寫文章,為北洋海軍呼號、正聽,直至不堪傷痛、留下遺書自盡,遺書中仍字字血淚,為北洋鳴不平。
有人說,按照馬吉芬遺願,親友們為他穿上北洋軍官服,棺上覆蓋著大清黃龍旗,舉行了隆重的葬禮。
我沒有質疑,我帶著心底的感動,而寧願相信這一節。
因為在這世界上,有些東西是共通的。真正的軍人,沒有軍國主義的病態狂熱,但也有忠於職守的職責操守。
看過很多關於洋雇員在艦隊工作、生活、戰鬥的記載,在一些軍艦全體人員的合影中,這些洋人們與清朝官兵一樣的裝束,一樣的年輕,一樣的親密。他們的音容笑貌,定格在大清國的曆史深處,他們的目光,也穿越厚厚的曆史,注視著今日的中國走向強盛。
日本人曾預測,“北洋之五隻軍艦,皆有十二三名外國人幫助。而此輩之誌操,即使謂為俠義,但內心也皆以利己為目的,一旦開戰,又焉有為清國而敢死盡力者耶?縱有一二好自為之者,也需一體同心。”意思是說洋人雇員平時趨利寡義,遇戰必畏死失義,無須忌憚。
但從洋人雇員在甲午戰爭中的表現,特別是前期海戰中英勇戰鬥、受傷乃至犧牲的記錄看,日本人確實低估了一點,至少低估了部分洋人的職責意識,還有人性品德。
日本人怎麼能理解,對於那些有誌於海軍卻不能實現抱負,最後輾轉來到大清的洋人海員來說,大清艦隊不光有個崗位,還承載著自己的“海軍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