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與感情(下)(1 / 2)

森特先生拍拍後腦勺,唯一的念頭是:媽的,我今天根本就不該起床。

短短一瞥間,那隻擱在薇斯帕右肩上的來路不明的手仿佛灌注了無窮魔力,把好端端的秋天上午一巴掌打翻,像打翻一桶姹紫嫣紅的油漆,叫人無由的一陣心痛。這是隻保養良好、五根手指一根也不缺的男人的手,傑羅姆可以肯定手的主人是名特別英俊的人類男性,六尺五寸棕發藍眼表情曖昧三十歲左右兩腿稍有點內羅圈,是塊騎馬打仗的好料。不情不願瞄一眼站他旁邊的薇斯帕,似乎對男人獻殷勤的舉動並不推辭,反而擺出一副請你看氣到你死的模樣。傑羅姆眼中男的英挺女的窈窕,左右並列處處符合黃金分割比例極端協調,令他有種被迫參加殘酷的寫生課的錯覺……心說非常好!傑羅姆幻想著自己手持一根炭杆筆,正把那位含情脈脈的男士一筆頭插死在畫布上。

——怪了,人家大庭廣眾拉拉扯扯跟你有什麼關係?

一麵精神過敏品嚐著噬心的妒火,一麵啟動了自我保護機製,森特先生立即站在陌生人的角度上嘲笑起自己來。後腦的痛楚自動消失,他麻利地翻身站起,看似某個童年沒人疼以至於潑辣到斷手斷腳也能自我痊愈的強大人物。“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要不是您及時出現,指不定造成多大混亂來著……我的確不懂馬性,原來輕輕一摁就能起這麼大作用!”抱歉的眼神格外逼真,正常人看不出半點紕漏。

略微抬高尖尖的下頜,薇斯帕端詳他十分之一秒,眉頭輕舒,現出個落落大方的笑。“不客氣,熱血馬本來容易受驚。”

一句說完不多停留,她把韁繩遞給傑羅姆,視線自然轉向同來的男士。笑容既清且豔,更帶著完全的善意,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不值得蒙受半個謝字。薇斯帕臉上漫無心機、滿不在乎的神情讓傑羅姆的自尊跌至穀底,摔成了無限細碎的小塊;再看她身邊自信到會發光的男士,傑羅姆很想停止呼吸,把自己憋死算了。

“你受傷了?”發現薇斯帕手上被馬韁勒出一道紅印,男人現出由衷的痛惜,立馬準備上去握她的小手……不過兩人眼神一觸,最後關頭卻打消了念頭,看來難以確定她是否會接受這莽撞的舉動。假如抓一個空,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唉!我曾保證要維護你的安全,不過是匹驚馬,難道還信不過我嗎?”

找片上衣抹幹淨手掌,薇斯帕若無其事地說:“知道你在後頭,剛才全沒有害怕的感覺呢。我真是粗神經……”

對自我解嘲的說法不以為然,男人特意選個鄭重的表情,突然單膝跪地,用賭咒發誓的口氣說:“我,羅伯特?馬碩,謹以騎士的榮譽起誓:如若發生任何危難,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形,請容我一力為您擔當……獻上我的寶劍和全部熱忱……若違此誓,萬死不辭!”

——喂!看在上天份上!

瞧熱鬧的造化師捂著臉尖叫起來,連旁觀的森特先生都有點撐不住了,從懷裏摸出半個圓蔥咬兩口壓壓驚,同時對這小子生出強烈的敵意。就憑這份旁若無人、隨地下跪的氣勢,此人絕對是名花叢老手,認準目標展開了密集攻勢,尋常小女孩兩個回合就會被他收拾。雖然追求的對象具備一定自衛能力,但花言巧語和各種手腕一並施展,難保她能頂得了多久。

薇斯帕雙頰微微發燒,像新雪映襯下綻放的兩朵蔦蘿,難以判斷是出於羞澀還是惱火。“這麼講的話,一切有勞你了。”衝他還個半禮,再補上一記禮節性的微笑,她目光低垂,始終沒拿正眼瞧過對方。

假如薇斯帕把右手遞給這求偶的騎士,傑羅姆已經拂袖而去,不會再多半句廢話。激情的表白過後,他反倒冷靜下來,想聽聽還有什麼新花招未曾施展過。意識到有人杵在原地脆生生咀嚼著圓蔥,薇斯帕反應冷淡,兩句話就要回去休息。忙著獻殷勤的先生也意識到氣氛有異,開始注意周圍討厭的圍觀者。

半顆圓蔥下了肚,傑羅姆拍拍手,關照一下露麗小姐。隻見她眼淚汪汪、搖搖欲墜的,明顯受到很大打擊。“走吧,”小心翼翼攙扶著她,傑羅姆悄聲說,“這裏沒咱們什麼事了。”

露麗暈乎乎地隨他離開,走出一段路程,傑羅姆找一塊薄荷辛香片出來。“給你。勁頭相當大,當心別咽下去。”

不知是薄荷片的刺激,或者再也抑製不住,露麗苦著臉原地一蹲,眼淚像斷線珠子般滾落下來。隻聽她含含糊糊、斷斷續續地說:“這次……他們做的好過分!……我都快不認識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