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2 / 2)

分出一半心神,傑羅姆緬懷一下過去生活的片段。這會兒車行漸緩,窗外傳來馬匹密集的嘶鳴聲,像走到了什麼關卡障礙。手捧沉甸甸的羊皮紙,他沒理會外麵的嘈雜人聲,低下頭繼續書寫著。

“直到有一天,狂風將屬於我的小塊土地連根掃淨,種子和燭火轉瞬不知去向,隻留下一具殘破軀殼、被迫在無邊曠野中流浪。此時我才發覺,曾經賴以維生的種種是何等脆弱,災難來的毫無道理,結局卻格外真實。下麵的日子裏恐懼和饑餓無所不在,到處是警惕的眼睛,連采摘幾粒野果也可能送了性命。為生存展開的較量晝夜無休,獵人與獵物並無定數,荒野的法則唯有汰弱留強……

“日落時分我遠遠望去,燭火照亮的僅是方寸之地,周遭總有猛獸徘徊。那些邁入了‘自由’的男女,要麼是放牧的猛犬,要麼是饑渴的豺狼,而守著種子的那些人,渾不知自身是被圈養的動物,是柵欄後的群畜,依舊在等候命運垂青,甚至草草浪費掉短暫的生命。”

看幾眼外頭,狄米崔低聲說,“又一批。”同時抽出了法杖。

朱利安?索爾輕輕搖頭,顧自帶著他下了車,沒去打攪全神貫注的傑羅姆。筆尖無聲滑過,逐漸稀疏的墨水很快塗滿了整張羊皮紙。

“我不是最優秀的獵人,我同樣遭人追捕過。但我所經曆的一切告訴我,狩獵並非我的歸宿,我不以殺戮為榮,生活遠比相互吞噬高級許多。尖牙利爪隻能提供食物,無法令生存變成真正意義上的生活。

“成為獵人的時間裏,我見過極光照耀下百年不化的冰川,我見過稀薄高空自由飛翔的異獸,和那些活在無盡深海裏的沉默巨物;我見過開放在冷卻熔岩上的花朵,目睹過真空中群星的璀璨光芒;我也曾聆聽著鯨群的傾訴,孤身遠涉重洋,和異域來客擦肩而過……萬物生長不休,晨昏光景美不勝收,這遼闊天地間總有一塊等我前往的地方。有人問我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我的回答很簡單。

“要一塊沃土,四時耕作,供兒女和兄弟們食用。要經曆許多荒年與豐收,磨礪意誌,永不放棄希望。我要親手架起屋脊與圍牆,建一所高塔,令猛獸和寒風再不能輕易奪走這一切。然後點燃篝火,請敵人和朋友坐成一圈,靜聽拂過田壟的風聲……到我死時,但願篝火播撒向四方,溫暖更多曠野中無助的靈魂。不論他來自何處,隻要還有向上仰望的勇氣,這裏即可成為他的歸宿。”

剛好用完最後一滴墨水,傑羅姆闔起筆記本,歎一口長氣。

做完了全局規劃,他很快推開門步下馬車,先左右看看:朱利安和狄米崔已經收拾了大部分襲擊者,仍有幾名殘敵做著垂死掙紮。“別留情麵,”森特先生低聲喝道,“前頭還有好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