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錯了。我們配得更好的將來!
搜索枯腸,他甚至沒法確認,什麼時候真心使用過“我們”這類稱謂,而非單數的“我”。一線良知仿佛正破土萌芽。議長隱約記得,多年以前,那個年輕的二等文官就站在第一道拱門下方,滿懷幼稚、純粹的狂熱,要把餘生投入無私的事業,燃燒一己照亮他人……時間碾壓他,將他研磨成簡單的符號,以配合這條角逐權力之路。他在路上漸行漸遠,夜以繼日,混淆了目的和手段,將自身塑造為毫無特征的腐敗官僚之一。但雪藏的人性尚未完全泯滅,這符號並未將他徹底同化,至少這一刻、孤注一擲的時刻、他再次同多年前的自己四目交投,那人仿佛在說--是時候了!議長捫心自問,他知道過去的理念愚不可及,知道烈士的鮮血無法扭轉天地,但假如他贏了……或許能利用手中的權力完成一部分、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正義之舉?
離開第一道拱門的陰影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意識到,或者自己死期將至,才會揭開這塵封的往事……陽光再次照亮了車廂,議長震駭中發現,對麵兩位貼身隨從早麵目全非,正無表情地打量自己。
左邊那人儀表堂堂,濃密須發梳理得紋絲不亂,輕輕把玩著一隻扁酒壺,發出液體震蕩的微響。右邊那人死一樣蒼白,漆黑瞳孔深不可測,穩健得令人心寒。這副尊容一見難忘,隻憑他人的間接描述,議長很快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公開詛咒密探的殘暴很常見,但眼前此人絕對是個禁忌話題,姓名隻能口耳相傳,仿佛大聲宣講會招來某種超自然的威脅。高智種深居幕後太久了,久得讓曆史和神話混為一談,等他們按捺不住揭開帷幕,派出他們的代理人,被盯上的笨蛋總有種遭遇神罰的錯覺。無論如何,他時候到了。
“賀信一封,請笑納。”朱利安?索爾取出一封短箋,交到議長輕顫的手中,末了竟然清晰地說,“別太擔心了,大人。不管沒了誰,世界照轉不誤。”
信箋不過寥寥數語,議長看到的是自己的遺書,讀完最後一個字,他兩手一攤,就此殞命。高尚的初衷,卑劣的手段,未竟的事業……最後一次在他眼前閃現,加起來不到五分之一秒。
“毒化信”完成了使命,藏在字裏行間的“死亡律令”法力耗盡,變成一張平平無奇的紙。腦血栓快速無痛,受害者臉上半是疑惑,半是釋然。此時車隊正穿過第二道拱門,“沉默者”洛克馬農無聲俯瞰著他們,遠處彩霞蕩漾,美不勝收。鍾聲響過,晚餐時間到。
“回家吃嗎?”朱利安看似隨口一問。
“說不準。”傑羅姆?森特呆望著窗外,要形容他此時的表情,“焦頭爛額”基本上夠了。他倒不必為議長大人感覺遺憾,如此收場總比慘敗後被當成叛國者公開問吊強得多,其實他自己的難題才剛開個頭。“我不知道,上街買個麵包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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