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線(下)(1 / 3)

跨進臨時居所的大門,傑羅姆環目一掃,院子裏正如往常,找不出任何蕭條跡象。汪汪大力驅趕著孔雀的幼雛,擔當保鏢的術士從旁觀看,暫時沒發現蓋瑞小姐的影子。兩隻孔雀實在算不上稱職的父母,下一代絨毛未褪盡已脫離了雙親的管束,時時騷擾曬太陽的汪汪。汪汪不勝其煩,偶爾生吞半隻再吐出來,借此嚇唬不知死活的雛鳥,偏偏禽類的記憶力十分貧弱,很快便故態萌發,搞得家裏雞犬難安。

發現主人回來,術士們先後向他行禮,有的表情矜持,有的則一臉羨慕。外頭腥風血雨,後院依舊祥和安寧,小家庭的氣氛令人豔羨。短短幾天前,回家拍拍寵物的腦袋還是種享受,眼下這一幕卻不失為一種諷刺了。傑羅姆表麵上微笑應對,心情則沮喪到頭,別人眼裏無可挑剔的生活,其真實滋味唯當事人自知,到這地步他可謂自作自受。

“哇!”蓋瑞小姐誇張的讚歎傳入耳中,聽見“驟風術”造成的氣體爆炸聲,傑羅姆完全肯定,小女孩正跟薇薇安攪在一塊。許久沒見的列維?波頓這回再次充當活靶,頭頂一隻剛被法術搗碎的西紅柿,腦袋上汁水淋漓,模樣十分狼狽。連招呼都免了,傑羅姆發現術士會人員盡出,格魯普術士長已等候他多時,此刻開門見山地說:“有最新動向,到裏麵談。”

關門以前,傑羅姆瞥一眼亂哄哄的幾個人。術士會無疑是他最親密的盟友,但“盟友”跟“朋友”不同,實屬利益結合,走得太近未嚐是件好事。薇薇安和傻蛋列維頭腦單純,使不出什麼花招,術士長卻是個潛在的威脅,倘若形勢有變,賣友求榮可謂稀鬆平常……想到這裏,他自嘲地笑笑,姑且放下重重戒心,迅速同格魯普交換最新情報。“看下麵幾張,”老頭子麵露憂色,手指幾幅靠記憶描繪的鉛筆草圖。“邪教徒餘孽未消,昨天為調查橋區兒童失蹤案,我的人遭遇埋伏損失慘重。‘剪影’活動實在太猖獗!有他在,我們雙方永無寧日,是時候將這禍根鏟除幹淨--”

“剪影”是他們對幕後強敵的臨時代稱,此人擅用折疊紙片作為凶殺利器,紙片攜帶的動量堪比爆破破片,包裹金屬的盾牌也難抵擋漫天紙蝴蝶的密集滋擾。密探不止一次在“剪影”手下吃了大虧,協會的整編小組同樣屢遭挫折,近期行動中術士會亦痛失不少好手。“剪影”殺伐果斷來去無蹤,儼然成為三方追緝的頭號凶嫌,也是聯係邪教餘孽的最後一個繩結。最近這神秘敵人被懷疑製造了一係列綁架兒童案件,失蹤兒童極可能用於邪教徒的犧牲儀式,嚴重加劇了首都的恐慌形勢,格魯普有理由如臨大敵。

與他相比,傑羅姆反倒顯得不太熱忱。草圖上寥寥幾筆,勾勒出頭戴麵具的男性身影,身穿襯衫馬甲,類似裝束大街上比比皆是;身量不高,脖頸枯瘦,碎紙片龍卷風似的圍繞著他,模樣仿佛在閑庭信步,隨之而來的死亡卻貨真價實。“剪影”所戴的麵具像個抽象的老虎頭,除了老虎猙獰的笑容外,畫麵未提供多少有用訊息,隻把目擊者強烈的主觀恐懼表達無疑。

傑羅姆沉吟片刻,假如術士會一開始同意接受讀心者的“協助”,至少無需使用這般原始的記錄手法。換個角度考慮,讀心者向來是協會最強力的觸手,術士會想維持自身獨立,定然會婉拒他“一番盛情”,親密盟友實際上仍壁壘分明。再商量一會兒,格魯普命手下人回駐地組織偵查活動,傑羅姆提醒對方注意安全,術士長主動留下,陪著薇薇安她們在此吃頓晚餐,順道加深一下感情。

給客人準備幾樣點心,傑羅姆小心地推開臥室房門--隻見裏頭香煙繚繞,莎樂美側臥在床上,懷裏摟著個結構複雜的水煙筒,不時輕咳兩聲,對氣味濃烈的香料仍不太適應。假如這一手是為打擊自己脆弱的呼吸係統,森特先生暗暗想道,她的確達成了目的--誰給她找來這鬼東西?!考慮一圈沒得出結論,男主人隻好心虛地敲敲門框。

“你還好吧?今天有客人在,晚飯是不是……”

本來半醉半醒的,莎樂美朝他這邊橫一眼,擺擺手驅散麵前的煙霧,起身清醒片刻。表麵上並無異狀,她赤著腳下了床,試圖把卷發捆紮起來,即便素顏相對,那慵懶姿態依舊勾人魂魄。“薇薇安嗎?稍等一會兒,廚房還有半熟的蘑菇派……來幫我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