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盡頭是死路一條,主要目標立在個形似淺碟的巨大圓盤邊,身側有兩名保鏢傍護。圓盤通往難以形容的金屬空洞,深度難以目測,內部景象光怪陸離,站著不少高大機械和矮小人類的縮影,形似一扇憑空開啟、通往未知世界的小門。某種傳送裝置?!此時機器巢穴與凱恩之間被水波狀的透明流體隔開,但“水麵”已相當稀薄,再等等即可一步跨過,轉瞬傳至莫名遠方。
所有人都清楚機不可失,沿既定方向窮追不舍,半路再沒遇上任何埋伏。還有不足百十尺距離,前方顯著有道不自然的藍白光帶反複閃爍,頻率正逐漸加快,將大理石走廊襯得格外詭譎。傑羅姆不禁放慢了腳步,“排頭不得善終!”百分之十的提醒浮上心頭,他很快感覺情況不妙。
離目標咫尺之遙是最危險也最盲目的時刻,毫無阻滯前進這麼遠,若非敵人一心逃命,否則隻能說明還有後著解決追兵。左右瞧瞧,他所處的位置夾在堅厚石牆中央,掩體少得可憐,飛跑過身畔的自己人紀律渙散,更沒地方排兵布陣,隻一窩蜂地朝終點奔去。
伸手堵住後麵諸人,傑羅姆命令停止追擊退出險地,同時為自己套上最有力的防禦法術。藍光閃爍不止,進而轉為耀目的純白色,盡頭劈啪爆開串串電火花……眼看敵人即將成功逃逸,照明設施忽然徹底失靈,過道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嗡嗡聲亂作一團,前方人員生死未卜,後麵的則驚疑不定,傑羅姆貼牆側立,將目光調整為夜視狀態,還來不及張望,隻覺背後掀起一陣夾雜利嘯的寒流。
他一回頭,瞧見黑洞洞走廊裏站著個白慘慘的人形,持軍刀的姿態過目不忘,分明是銜尾而來的尼克塔?魯?肖恩。兩人在無光環境下打個對眼,對方還輕輕頷首,隨即狂風般提刀猛斬,三步一跳轉瞬殺到近前——兩旁身首異處的受害者還來不及將熱血濺在他身上。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這下傑羅姆無話可講,隻能在嚴重劣勢中竭力自保。幸虧不是所有人都被打個措手不及,高個壯漢仿佛楔進石壁的粗鐵釘,不吭氣地扭身側劈,硬把煞星攔在了半道。
軍刀和卷刃的斧頭並不糾纏,軍刀的主人憑借與其凶殘不相稱的、可怖的靈巧說停就停,舉手揮出一記萬花筒似的“刀卷”——肉眼望去仿佛瘋狂蠕動的千足蟲——假如千足蟲難以計數的下肢全是刀尖的話。壯漢不顧自身,卯足勁全力砍削,堪堪逼迫對手倒退半步,可銳利刀鋒仍不失時機地在他前臂拽出蛇形切口。
下一波翻卷的利刃劈麵而來,搶在斧頭照應不及的死角,“叮”一聲響,矮身斜穿的短劍恰好按在軍刀刀背四分之三處。傑羅姆用一半體重壓住這次暗襲,想恢複平衡可就沒那麼簡單。
隻聽斧麵打橫揮舞,擦著他後腦一帶而過,壯漢這回差點宰了兩個人:再往下半分,傑羅姆的腦脊液會潑灑出來,而尼克塔得靠半條右腿支撐上身了。不過總算他拿捏精確,或者說在敵人和盟友的性命間做了一次取舍,傑羅姆僅損失幾根毛發,尼克塔的左腿也沒傷到關節。三人搏鬥開局見紅,軍刀如同活物掙脫了束縛,轉瞬左右連砍,急於一舉擊斃兩名敵手,結果卻給上下逼住,隻得再退半步。壯漢力大招沉,攻擊範圍廣,傑羅姆倏進倏退,彌補著盟友的空擋,伺機施展各種陰招。雙方就這樣險象環生、守住一條窄道掙命到第三回合。
突然,尼克塔如籠中困獸,腰胯肌肉彈簧般超負荷運作,軍刀隨上身俯仰迸發一陣點、刺、剁、挑的狂潮,木偶般瘋狂搖震。沒見過這場麵的絕想象不到、人類還能做出這等吊詭的動作,眼看對方招招搏命,傑羅姆差點施展“強化咆哮術”,結果極可能是兩敗俱傷。壯漢最後揮出一斧,將左手邊大理石牆鑿成尖利片狀,三人不得不分散躲閃,這短促喘息救了他們的小命。
曾閃爍藍光的圓盤總共沉寂了不到半分鍾,重新點亮的傳送裝置使人瞪目如盲。傑羅姆赫然發現凱恩的貼身保鏢攔住眾多追殺者,他自己卻跟一台背著光線走下平台的三足機器擦肩而過,最終交換了位置。傳送裝置徹底敞開,形容枯槁的凱恩木然朝這邊觀望,而肩扛黝黑金屬管、殺氣騰騰的機器則無視其他活物,衝過道盡頭發射一枚破片殺傷型火箭彈。
全憑本能,傑羅姆麵前浮現出比茶盤略大、不具厚度的渾圓剖麵,將武器原物奉還,精確“反射”回傳送裝置所在的窄門內。古老科技跟日新月異的魔法力量零距離接觸,結果爆炸跟濃煙吞沒了盡頭的一切。森特先生呆立在原地,腦袋裏幾團棉線,渾不知剛完成一件頗具象征意味的、不可能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