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羅姆遲疑一下,也有樣學樣,另一位受害者應聲趴倒。“C女士”簡單招手,整間屋的動物頃刻暈頭轉向,隻見森特先生從縫裏“唰”一下竄了出來。“瞧,他跑得多快呀!”
對自己的逃逸速度心中有數,傑羅姆悻悻地說:“抱歉,本能反應。”兩人遊魂般墜在逃跑那人屁股後頭,“如果這一切不是做夢,女士,我能如何為您效勞呢?”
“不需要為我效勞,”對方含糊地說,“敵人已經找上門來,今天的事說明他們不打算放過你,你的活動和以前無甚差別。一旦碰見特殊的家夥,我會給一點暗示。他們不像動物這麼好對付,不過我對你有信心,你經受的磨練提供了足夠技能解決這些難題。敵人,”她轉過臉來強調這個詞,“其實早露出端倪。你見識過他們主子的威力——熔化整個街區的大火——對它而言像早晨打了個噴嚏。”
“它?”
“名字對這扭曲的家夥意義不大,叫它‘黑翼’吧,地下真正的霸主。跟我這類‘觀念存在’不同,它對物質世界垂涎已久,為自己塑造出強大實體:鱗片爪牙堅不可摧,火焰吐息能夷平山峰,一旦讓它爬上地表,天空就成為它的領域。它是頭黑龍,森特,至少看起來像。因果鏈條中曾有它的位置,但‘黑翼’不打算循規蹈矩,它對自然的褻瀆罪不容恕,這場仗已打了許多年,你被選中消滅它的仆人,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對方停下來望著他,“我沒提過‘正邪分野’,因為它既不邪惡,我也不善良,殊死搏鬥是自然對異類的‘應激反應’——它給出作用力,我們給他反作用力——你的出現是一場儀式,重點在響應它的挑釁。不過別對龍抱有任何幻想,舉個例子,你見過可憐蟲賽琉金。他起點比你高,技藝比你精湛,對力量的偏執讓他向‘黑翼’稱臣。龍應允了他——在切碎他、並重新組合之後。‘黑翼’熱衷於貓鼠遊戲,賽琉金被嚇破了膽,龍任憑他帶著惡魔信使逃到地表,又不斷拿死亡和恐怖耍弄他。所以,不必提醒你保持立場了,”女士笑笑說,“敵人全無人性,戰鬥容不得半點閃失。”
追隨積極逃竄的那位,兩人默默運動到見著光線為止,這期間傑羅姆不再言語。認為自己一生在設定好的軌跡上移動,現在又滑向另一個必然……偷瞄一眼對方,泄氣的同時他懷疑事情有些不對勁。她說的難道就一定屬實?自己若沒有辨別真偽的能力,被蒙騙毫不出奇,鬼知道這些家夥之間是什麼關係……對上C女士閃爍的眸子,傑羅姆不禁一陣心虛,把全部疑慮暫且壓在心底。既然留得命在,總比當場死掉強得多,暫時做個乖孩子顯著比較劃算。
“稍等一下。”對方用一個眼神傳達了這話,眼看前麵現出燈光,一路行來都是上坡,或許接近了有照明設施的出口?逃跑的森特先生漸行減緩,側耳傾聽著什麼,巷道末端忽然傳來一些響動。
三、四把不同類型的法杖探出了頭,生有灰色瞳仁的腦袋冒出來,高聲說:“表明身份!”既然碰見宮廷法師,這趟旅行算活著完成了,傑羅姆瞧瞧旁邊的女士,再瞧瞧“自己”,兩邊都沒動靜。
不等他張嘴,疑似出口的方向爆出一團氣浪,法杖和血肉齊飛,卷入狹窄巷道的氣流迎麵撲來,瞬間推倒了所有活人。宮廷法師那邊必定死傷慘重,傑羅姆震駭中手指著對麵,女士輕聲說:“有人埋下陷阱,讓高智種付出了代價。待會兒去幫幫他們,如果你想的話。”
“你明知道……”
“問題是,”對方微笑著打斷他,“誰輸誰贏不重要。不管人類還是惡魔,‘或然率’一樣會起作用。生活就是這樣,擲骰子以後必須願賭服輸,假若人人遵守規則,我們實際上並不存在……”
天旋地轉,森特先生發覺自己躺在破碎巷道中段,慢慢撐起上身,他迷茫地左右看看:除了灰塵和死人,又是尋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