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瑟林淡淡地說:“這些年蒙他照料我家人,現在還健在的老友也隻剩三兩個。可惜到今天,他的脾性也還那樣——無所不知,永遠都要占上風。被下屬質詢,這絕對無法接受,明知你跟我照過麵,所以才留下這把老骨頭替他頂一頂。說起來,”威瑟林無奈失笑,“兩小時前我跟你狀況差不多,照樣是一頭霧水。我回首都也才五天半。”
“隊伍一直在穆倫河?”即使在可疑地麵上相見,傑羅姆也不願懷疑威瑟林的真誠。對方忠厚長者的形象始終相當完美,就目前他的處境,到處是胸懷叵測的“同伴”,亟需找個可信賴之人緩解壓力。
威瑟林搖搖頭,“早就換了地方。‘龍崖堡’一解困,我聽說邊境地區蠻族人蠢蠢欲動,防務壓力越來越大,就帶著大家一路向東。個多月前,我們才隨同最後一批傭兵給人從‘築波’轟出來。”
森特先生吃驚地問:“你們一直在霍頓的‘將軍領’?!那邊……”
做個“別忙”的手勢,威瑟林說:“我知道,愛德華跟我交換了部分情報,這也是為什麼我要提前趕回首都見他的原因。霍頓的領地……一言難盡,這事暫且不提。先看這張紙,他給你留的小信箋。”
話雖如此,傑羅姆卻發覺手裏這張羔羊皮紙充滿公事公辦的口吻,末了看看啟信人名字——原來是給弗格森下的臨時命令,內容恰巧解釋了自己的部分疑問。看樣子,弗格森也對惡魔遣使之事一無所知,並非故意隱瞞。高傲的上司沒意思俯就下屬,麵子又極端金貴,絲毫不承認自身存在失誤,講起話來轉彎抹角,表麵上擺足了派頭。
命令書大意是說:隔壁一對混蛋是地下某政治派別的特遣使節,此行高度機密,主要為傳達一條重要資訊(含糊其辭),詳細內容未經參議會授權,無法透露。命令弗格森派人全天候監控,以防出現任何“預料之外的異常情況”(含糊其辭),禁止任何未經授權的會麵發生。信中明示,有人不止一次威脅特使的生命安全,尤其要提防打著“月球教”旗號的狂信徒,如需向上請示,可聯絡治安廳特別辦公室。
看完腦袋都大了,森特先生明確感受到職業情報員帶來的壓力。要求他們提供保護,卻把話說得這般含糊,弗格森見了也免不了大大為難,最後隻得把兩隻怪物軟禁了事。見到傑羅姆痛苦的神情,威瑟林深有感觸道:“不出所料,還是喜歡給人出難題。當年、連寧博這麼好說話的也跟他翻過臉,嫌他太難伺候。”
繁複咀嚼兩遍“寧博”這名字,森特先生忽然想到,劫殺巡官那幾個歹徒的主子、“十三場巫師”不也叫“寧博”?弗格森說這人是棗紅屋頂暴力社團主事者。傑羅姆皺著眉頭問:“‘寧博’是哪個?”
“愛德華的副手呀,你們還沒見過?”威瑟林敲敲腦袋,反應過來說,“至少曾經是。他倆以前走得很近,我好久沒見過寧博了。你知道,出於職業習慣,就算對最親近的人,搞情報的也不會太坦白。這些年我從不打聽他的私事,匆匆見麵也講不了幾句話。”
森特先生把命令裝好,徹底放棄了探究上司意圖的嚐試。如今局麵一鍋粥:官匪一家,敵友難分,自己還麵臨惡魔鄰居的複仇壓力。最好的辦法是、朝最壞處設想,同時誰也別相信!反正他在協會過慣了這類生活,隻要確保家人安全,讓這些肮髒的官僚狗咬狗去!
“噯,情報機關就這樣,大圈套小圈,個個疑神疑鬼。真要理清了頭緒,生命反倒有危險,別白費腦子了!”威瑟林安慰他說,“走,到我家轉轉,路上跟你說說我得到的最新消息。”
森特先生分身乏術,哪還有功夫到他家敘舊,不過同威瑟林作伴總好過對著虛情假意的“百分之十”。他隻是簡單點頭,跟隨對方去了前廳,很快踏上返程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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