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深淵(二)(1 / 2)

“王八蛋!!!”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傑羅姆現正極度鬱悶,隻想找個人砍上兩刀。最重要的信息自己竟然一無所知,心裏詛咒頂頭上司千多遍,雖未罵出聲來,臉色也已足夠駭人。

對麵“百分之十”緊張得直舔嘴唇。馬車離城不過半小時,抵達小莊園還需七十多分鍾,可同行乘客卻越加令人擔憂,指節發白、像隨時可能跳起來宰掉誰的模樣。不自覺地打著響指,他眼望窗外,東瞧西看,餘光卻不敢稍離傑羅姆身側,很有些與獅同籠的感覺。

“家有妻兒老小,隔壁住著對遭天殺的純種,提個醒是很過分的要求嗎?!”翻來覆去,心裏重複這些話不知多少遍,森特先生隻盼能給前密探頭子一點精神上的打擊,不過他也明白,這樣做意義不大。眼下家裏空空蕩蕩,莎樂美和其他人都被他送去春遊,不過回想斷手變態最後那怨毒的眼神……看來,對方傷重不治才是最好結局;如若不然,跟一隻深淵惡魔結下化不開的怨仇,鬼知道會生出何等狀況!假如像當年那樣孤身一人,殺也殺了,他才不懼打擊報複。可一旦有妻小拖累,再說什麼“來去自如”的大話就實在太過厚顏,待老婆客人都回來,難不成要他天天等人上門尋仇?!

傑羅姆心說,自己的處理方式並沒有分毫失誤:宰殺惡魔已經成為本能反應,更何況跟自家幾步之遙的純種,殺了防患於未然再合理不過,問題出在沒得到相關通知。可惡的是,鄰居對他的了解反而不淺,還明白拿外交辭令說事。緊緊手中文書——這份豁免文件令森特先生怒火中燒,參議會竟然下發明文,容留一名惡魔使節和他的保鏢,並且無視戰爭事實,授予對方完整的外交豁免權……大半天前聽說這種消息,傑羅姆隻會冷笑兩聲,現如今、對照弗格森提供的世界圖景,他已經不知道應當相信什麼。

等車輛走到地方,盛怒差不多接近尾聲,原來住得遠還有這類好處!一見敞開的鐵門,森特先生轉而開始考慮現實問題:不管過程如何曲折,這次“誤傷”事件都可能導致嚴重後果。不清楚談判內容,對使節的來曆也不甚了了,自己上路前光顧著生氣,基本調查都沒搞清,唯有暗歎失察。隨仆人步入前廳,熬過一段焦躁的等待,過去好半天,通往會客室的小門才“咯吱”敞開來。

進去隻看一眼,發現屏風已經撤除,確有個人正恭候大駕,可並非預想中白膚灰眼的高智種。目光凝聚,這人他竟然認識:

四十多歲,半白灰發剪到極短,一道傷疤豎著劃過左臉,所幸跟麵部紋路挺合襯;藍眼睛透著強烈的滄桑感,隱約還能覺察年輕時的犀利堅毅,如今卻淡定平和,可充分直視而不必擔心引發不快;氣度與身形同樣寬厚,是那種最易博得信賴的種類。

“噯,也不算多長時間吧,咱們又見麵啦!”威瑟林·範·高登隨手磕兩下煙鬥,“記得你不喜歡煙草,沒關係,還沒點著呢。”

雖稱不上張口結舌,不過這個驚喜來得的確意外。森特先生曾在西部邊境的“龍崖堡”跟“螢火蟲傭兵團”短暫共事過,團長威瑟林給他留下了良好印象,沒想到竟然在此種情形再度相見。“讓我說什麼好?”傑羅姆遲疑地四下看看,不明白這一幕究竟算怎麼回事。

對方辛苦站起身,過來拍拍他肩膀道:“明天應當有雨,老毛病又犯了,得活動活動。咱們邊走邊談。”路上沉默地咬著煙鬥,威瑟林不時打量他幾眼,隻點頭不說話,仿佛正準備腹稿。離開側麵長廊,他才開口道,“今天你撲了個空,愛德華——就是你上級的名字——剛才乘車離開,自稱有公務在身。以前我在王宮當‘園丁’那會兒,跟他是同僚關係,雖有些小摩擦,處得卻還不壞。”

傑羅姆一下明白過來:威瑟林以前做過“聖裁官”,專審權貴中的異端分子,“愛德華”先生幕後主理“法眼廳”,異端定罪前經他手移交灰袍法官,兩人若沒打過交道才是咄咄怪事(見第七章《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