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過兩天自然就沒事了?”
斂起笑容,傑羅姆表情凝重地說:“正相反,這場仗打的是攻心戰。要說貧民沒有統一領導,怎麼到現在都按兵不動?早該炸鍋了……每挨過一天,麵臨的危險就會大為增加,最可能的敵人是上層區這群烏合之眾。隻要沒實施軍管,這些人都是潛在的殺手。再過一天,我就得一直呆在家裏,還得把門窗釘起來。至少儲備的煙煤已經足夠,咱們隻要等上一段……這根弦繃得太緊,很快就會斷成兩截。”
“隻要你不出去亂跑,別的問題我倒不怎麼擔心。”
吃完早飯,傑羅姆站起身說:“我去看看屋裏那家夥醒了沒。處理完自己的事,醫生可能中午回來。到時把醃豆子和熏肉拿出來吧。”
計劃著將來一周的各種安排,森特先生怎也想不到,事情和預料中相去甚遠,他頭疼的時候還在後麵。
******
弓弦爆響。下墜中的箭隻半途被卷入一陣側風,箭簇不規則地抖動起來,一觸碰懸崖下方的石地,整支箭便“啪”的一聲折成兩截。斜下方小黑點似的人影發一聲喊,鑽進堅實的掩體中轉眼消失不見。
“別浪費彈藥,”一個保鏢模樣的男人倚在石欄邊,不緊不慢地說,“逆風射箭可有夠無聊的,反正咱們也隻是來做做樣子。既然他們攻不上來,幹嘛這麼認真?眼看快要下雪,等著喝碗熱湯就好了。”
射箭的青年人不高興地說:“底下的也太囂張了!隔一會就派個人出來挑釁……給他一箭看看,能不能射中還說不定呢!”
“沒什麼說不定的,短弓不適合這麼用法,射完一壺箭也中不了一支。等把重弩搬過來……瞧著吧,挑釁的就該後悔了!”
青年歎口氣坐下來,“唉!到底要弄到什麼時候啊?聽說口糧吃緊了,這麼多人困在頂上,到底還能支撐幾天?”
擦拭著匕首,保鏢模樣的人緩緩地說:“其實,咱們犯不著來這苦等。昨天又有人夜裏跑了,我聽他們說,除了夜間放哨的,今晚上所有武器都得上繳入庫,明天再分發給個人……”
“啊?!這不是要人命嗎?咱們沒武器,城裏人反而個個帶著家夥,夜裏怎麼睡得著?……真要遇上什麼事,還不得任由宰割?!”
“無所謂,一群人今天都得搬到監獄裏住。牢門一鎖,進不來出不去,多安全。”試試匕首的刃鋒,保鏢嘲弄地笑笑,“能想出這麼漂亮的主意,現在派來管事的還真是個人才。”
苦著臉想了半天,青年人喪氣地擲出個雪球,目送它撞碎在石欄上。“不相信咱們就該直說!這才幾天?已經鬧到這一步啦!”
保鏢把匕首收進貼身的皮套裏,沉聲道:“不奇怪。咱們專業幹保鏢的,大都從軍隊裏下來,怎也比骨橋那些人渣強的多。你信得過‘刀疤’那夥人不?反正我不跟他們住一個屋,照了麵懷裏沒家夥總覺得不踏實;還有那幾個新來的,不用問,都是強盜出身,平時不知在哪幹些亡命勾當……昨天老強跟我講,迪迪認出來一個,以前結過深仇,這會兒正跟兄弟們商量該怎麼辦呢。”他默然片刻,低著頭說,“這麼個爛攤子,誰能鎮得住?記住,眼瞪大點,隨時做好準備,家夥不能離身。當真出了事,這些混賬馬上就得跟咱們翻臉。”
“可是,現在內訌對誰有好處?他們再怎麼混蛋,也不會一點沒數吧?一旦自己人先動了手,下麵的可就看熱鬧啦。等乞丐們順著爬上來,大家還不得死在一塊?再說,骨橋的人比咱們多得多,非要往最壞的方麵想,對咱們沒任何益處……”年輕人不以為然地說。
“你呀,怎麼這麼孩子氣?比起下麵的窮苦人,強盜和做賊的不更沒人性?他們才不會把別人當‘自己人’呐!誰給錢聽誰的,自己能搶到就誰都不買賬,這幫家夥先把咱們做了,再倒處劫掠一遍,眨眼就跟底下的同路人稱兄道弟了。跟禽獸站在一邊,你有把握嗎?”
聽完這些話,青年悶聲不響地團著雪球,然後一個個拋到懸崖底下。不一會風勢趨緊,好像立刻就有雪片裹在裏頭亂轉起來。“你說的也在理。早知如此,咱們也跑吧!總比死等著讓人對付好些!”
“跑到哪都一樣。現在除了骨橋的塔樓,易守難攻的位置早都有人占下啦。昨天離開的幾個,聽說就在舊神廟附近轉悠。那邊出入容易控製,附近建築少,視野不錯,石頭建的結實又不怕火燒……到時拉幾個弟兄跟他們一夥,就算真起了內訌,也好有個退路啊!”
“舊神廟?前後隻有一個出口,豈不是圍住就完了?”
保鏢無奈搖頭,眼望著不斷加劇的風雪。“咱們人少是事實,真打起來,想不吃虧也隻能找位置固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提前給家裏捎個信吧……真到那一步,都往神廟區見麵。總不能束手待斃。”
深感前景不容樂觀,兩人相對歎息,做著最壞的打算。現在看上去,來自下城區的威脅反倒可以暫時忽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