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些話,傑羅姆也就舒一口氣,坐進沙發裏鬆鬆筋骨。“盤子裏盛的是‘卡瑪’,好像這麼叫吧?算是一種‘傳統藥劑’。”疲憊地歎息著,回憶令他顯得有點恍惚,“小時候見過幾次,通常用於外敷,對表皮灼傷挺有幫助。具體成分,似乎有樹膠、蜂蠟加上些昆蟲甲殼磨製的粉糊……唉,現在回想起來,日子過得還真快……”
發現他漸漸想出了神,對方輕咳一聲,“因為某些古怪的成分引發不良反應,我可沒法對此負責!要知道,感染會造成……嗯,等等,我好像在哪聽說過?‘卡瑪’嗎?……”客廳裏一時沒了聲息,傑羅姆默然不語,醫生也陷入冥思苦想,試圖理出個大概頭緒。
“想起來了!”醫生恍然大悟,突然一拍手掌,把傑羅姆嚇了一跳。“你說的是蠻族巫醫的老藥方吧?”驚異地挑起點“卡瑪”嗅了好一會,看樣子他還想放進嘴裏嚐嚐,“沒想到真給我見著了!這可是難得的機會!還有嗎?!”
“正因為沒有,才需要你來繼續治療。這玩意製作起來似乎比較麻煩,材料也並非隨手可得。”傑羅姆清醒過來,揉著額頭說。
“聽上去,配製敷料的另有其人吧?”醫生開門見山道,“請給我引見一下,出診費用就免了,這樣的機會怎也不容錯過!”
“我還以為,你希望盡早離開此地呢!”
“不介意的話,我改主意了。您可能並不理解,這些寶貴的知識對醫療者具有何等價值。實際上,‘蠻族’在某些領域比我們更加先進,就算我隻是個沒什麼抱負的小醫生,至少也聽過許多傳聞。不論如何,我必須跟對方見一麵,若能得到指導,讓我倒給錢也行!”
森特先生聽完這種說法,順著他的話頭道:“讓我考慮一下……你不是不知道,巫醫在羅森的處境相當糟糕。如果你真有誠意,先把眼前的工作幹完。我可以試試跟某些人聯絡,但我不能做任何保證。”
醫生軟磨硬泡,傑羅姆始終守口如瓶,等所有嚐試均告失敗,他一咬牙說:“好吧!就這麼辦!先把吊架支起來,我這還有些止疼藥,煮雪水的器皿需要好好消毒,用老辦法處理……”
傑羅姆見他同意留下,問題也就解決了大半。眼望著充當病房的單間,隻等草藥效力過去,他還有許多話要跟醒過來的病人聊聊。
同一時間,通往下城區的石階周圍擠滿了人。
三五成群的市民頹然坐在自個的行李周圍,身穿厚實冬裝的小孩來回追逐嬉戲,家養的寵物犬都在忙著增進感情。現場熱鬧非凡,談話聲彙聚成“嗡嗡”一片,讓高處堆積的新雪忍不住簌簌地掉落下來。當然了,成年人大都麵帶愁容,除了偶爾喝止子女的嬉鬧,交談的內容總也離不開抱怨和詛咒。
“治安廳、軍隊、加上‘巴別度’雇來的白癡賊人……天呐!一到關鍵時刻,都是些個飯桶!早該把下麵那些暴民通通吊死……瞧著吧!等明年回來,屋裏連牆紙都得讓乞丐啃幹淨!”
“行了!搬到我母親家不也挺好?當初被你騙來這鬼地方,我可五年沒回過娘家啦!除了嘴上逞能,也沒見你幹出點大事來。把錢投在不動產上可真是好主意!要是多買點債券,至少還能背著走……”
“你們家?哈!你姐姐這下可得意了!一想到她那張臉,我寧願住到街上去!不就是搞了點公債投機嗎?白癡都有撞大運的時候!”
“哎呀!你個沒良心的!房產的錢還有我帶出來的一半呐……這麼快就想拋下我們母子啦!是不是那個賤人教你這麼說?!”
“誰?哪個賤人?我說,最近你照過鏡子沒?難道就因為我娶了個醋壇子,就一定得出去找別人、好讓你有的猜?!天呐……”
……………………
雖然平日裏喝完下午茶,市民們慣於對他人的私生活嘰嘰喳喳一番,這會兒卻騰不出空來搜集素材。各自問題一大堆,哪還有閑情編排別人;少數幾個從容不迫、麵帶冷笑的,看來都是掮客之流的人物——財產隨時可以變現,出了事拍拍屁股走人,現在倒剛好聚在一塊抽著煙鬥,順便瞧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