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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朱利安看來從容不迫,卻禁不住輕聲咳嗽:森特先生和讀心者眼看就要爆發流血衝突。
“哼哼!自以為是的家夥,我對你的傲慢忍無可忍了!”朗次發出一陣威脅的怪笑,再次強調自己不可侵犯的身份,“作為協會的特別調查人員,我有權命令你服從這一安排!你是在質疑協會的決定!你有什麼權利趾高氣揚地同我說話?!”
傑羅姆看起來比平時還要冷靜,表情柔和,聲音低沉。不了解他的人可能被表象迷惑,還以為他正試圖尋找溝通的途徑。朱利安對這種笑裏藏刀的表情再熟悉不過:下一刻說出口的、就可能是致命的咒語;無害的、展開的手臂馬上要換成一把利刃,直接和身體要害打交道。他曾親眼目睹這類事發生,而那時傑羅姆隻有十七歲——讓老手心驚肉跳的突然襲擊——杜鬆幾乎教出一個禍害。
讀心者異常敏銳的直覺也體會到這一點,聲音裏的緊張情緒有增無減。“我警告你,不要再發生越軌行為!我們不會寬容任何……肆意妄為!”把更激烈的形容詞替換掉,朗次逐漸感到,眼前的家夥不是自己可以擺布的。
“當然了,我明白的……”傑羅姆聲音裏的體諒令人無話可說,事實上,話語本身演變成低沉的囁嚅,類似安撫動物時發出的、無意義的低語。“必須這樣做,毫無疑問……完全可以理解。”
朱利安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開口。
“到此為止,先生們!到此為止!我們從事一項高度專業、也相當危險的工作,‘事故’已經足夠,請不要人為製造不愉快的借口!”
朗次布滿瘢痕的臉膨脹著。“不是我的決定!最高指示不容違背!我履行職責,有什麼錯?!”
朱利安沉聲說:“抱歉,我不了解讀心者的社會結構。但是,讓不習慣直接思想交流的種族,完全、並且單方麵地放棄心理防禦,服從外來意誌的支配,這種決定很可能出於文書工作的失誤。我建議,心平氣和地向協會發出質詢,以消除命令可能存在的‘語法錯誤’。”
傑羅姆溫和地微笑著,看起來事不關己,眼睛裏卻蓄滿恐怖的勢能,眨眼就會釋放出來。讀心者應該直接要求他跪下,主動獻上自己的腦供人審查。如果尚未失去自主的人、對這種要求滿口答應,那這個人應當作慣了奴隸。
朗次碰了個硬釘子,沒想到朱利安擺明支持傑羅姆,不由得對自己“稍稍”輕率的頤指氣使感到一些挫折。“沒必要。協會的命令雖然不容更改,不過具體執行起來,也要服從現實要求。既然,‘文化差異’成了引發爭論的借口,我也會適當調整執行策略,以便更好地完成任務。”
即使見慣小人,朱利安仍忍不住讓聲音裏帶上幾分嘲弄。
“絲毫沒錯。上麵的總是缺乏臨場感,不了解實際工作中個體成員往往被情緒左右,作出愚蠢的舉動。時刻調整策略,顯然是種明智之舉。”
傑羅姆感覺到的不隻是憤怒。對方的語氣透著吃定他的意味,好像自己的存在全賴“執行委員會”的一個表情……身處懸崖邊的感覺可十分不討人喜歡!
“即然這樣,”讀心者毫不介意自己瞬息萬變的臉孔,用商量的語氣說:“哪種方式更有利於任務執行呢?不妨說來聽聽。”
朱利安替傑羅姆發言,“合作,總比對抗強得多。至少我這麼認為,你說呢?”
朗次咬著牙,假裝沉吟一會兒,頜骨上的筋肉時隱時現。
“好主意!”讀心者的讚同聽起來十分機械,“那就由我全權指揮這次的行動,盡可以放心,我會處處‘顧全大局’。明天下午我們就出發,前往安排的‘行動地點’,”看看傑羅姆,讀心者別有深意地說,“具體位置暫時需要保密……對協會的高級成員來說,這是個奇怪的命令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