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對拙劣的譏諷不屑一顧,表麵上毫無動靜,隻是摸出扁酒壺喝酒。傑羅姆更加無動於衷,讓讀心者不滿地直撇嘴。
眼看“交流”的目的已經達到,三人連客套的心情都欠奉,隻是各走各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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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進中的馬車上下顛簸。朱利安·索爾從容端坐,不時啜飲一口清冽的酒漿,濃密的須發紋絲不亂,相貌和氣度都令人一見難忘。露出沉思的表情,朱利安的眼光微微向車窗外看去。如果他的旅伴是傑羅姆,現在就會聽見對方不滿的聲音:我又不是女的,幹嘛擺出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
想到傑羅姆,朱利安嘴角微微牽動,隻有他自己才能察覺這個微笑。
雖然傑羅姆從他身上學到了一個男人應當具備的種種特質,但他從未試圖改變傑羅姆的本色——這一點也是他對杜鬆最大的不滿。朱利安深沉的思緒迷霧般交織變幻、浮現出複雜的色彩和形狀。人的本質,他想道,超越言語可能涵蓋的範疇,有著最堅硬和古怪的外形,是邏輯無法解釋的存在形式。即便被層層假象包裹,但內裏的硬核與生俱來,隻在生死關頭才顯露無遺。這個層次上,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朱利安不由得想到包裹傑羅姆的重重迷霧。眼看著他不斷成熟、現在要承擔沉重的責任,朱利安內心卻產生了強烈的不安。他深深自問,傑羅姆身上延續了自己的影子嗎?還是說,自己對他的了解從未觸及實質、不過是種自以為是?
對麵的讀心者難以忍受旅途的枯燥,不時把眼光投向靜坐的朱利安,流露出嫉妒和憎惡的表情。朱利安對他的存在毫不介意,沉浸在反覆的思緒中。隨著年齡增長,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迷上了傾聽時間的腳步聲,如同體味飛速墜向深淵所帶來的恐懼和快感。朱利安以年輕人不能理解的沉穩思考著過去種種,此時另一節車廂裏發生的事他閉著眼都能猜到。
但願傑羅姆不要被短暫的激情衝昏頭腦。
一想到自己的過去,朱利安的心像注滿滾燙的鉛水:愛情的要價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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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諾林自由貿易區”已經兩天,馬車一直在羅森東南部的交通幹線上奔走。幾條大道都是省級道路,馬車停靠的驛站大都掛有軍區的標記。同西部邊境穆倫河沿線的熱鬧景象相比,頻繁叩邊的“域外蠻族”和強盜團夥使這一帶顯得蕭條肅殺,除了走私者,一般客商很難在征收特別稅的邊陲重鎮賺到便宜。
如果是以前,傑羅姆總要發發牢騷,抱怨協會把他扔到這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至於現在,他的智商已經降低到可觀的水平,滿腦子都是原始的欲望。
莎樂美蜷縮在角落裏,抱著胡亂團成一團的毯子,咬著嘴唇不說話。毯子遮不住的部分幾乎散發著金屬光澤,森特先生死盯住小腿和足踝讓人頭暈的曲線,蒼白的臉上也有了兩團紅暈。
象征性地掙紮一會兒,撫摸帶來的刺激讓她禁不住全身輕顫。按住不斷遊移的手,莎樂美喘喘地說:“要男孩……還是女孩?”
一聽到這話,森特先生馬上渾身僵硬,支支吾吾地說:“這……怎麼說呢?……現在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
莎樂美低著頭,半天才開口。“我懂了……還以為你對我是認真的……”等她再抬起頭,麵容平靜,眼睛裏卻有了淚光。似乎勉強抑製住抽泣,她避開對方的視線,輕聲說,“我不會再催你,其實,我也不想為你增添負擔……”
傑羅姆對著個惹火尤物,懷裏滿是異性的芬芳氣息,此時單純的情欲卻煙消雲散。要不是對自己死心塌地,她怎麼會為這件事著急?自己竟然一口拒絕,心裏不由得充滿愧疚和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