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羅姆忍不住向上抬頭。
雖然他挺後悔這決定,但眼前的景象的確十分罕見。
“石樅樹”的一根橫枝轉眼開出一朵金色小花,花瓣錯落有致,邊緣像刀片般銳利,盛放之後就紛紛枯萎;不過幾十秒,膨脹的子房變得有如拳頭大小,由花朵到果實,正懸在森特先生的腦袋頂上,搖搖欲墜的,散發飽滿光澤。
懷特說:“嘿!”
澤德說:“這……”
傑羅姆說:“我是不是……”
沒等他們空發議論,大個果實就結實地磕在森特先生的鼻梁上。幸虧那裏本就不算高挺,除了流鼻血,倒沒造成太大遺憾。
傑羅姆恬著臉,發出“嗯嗯”聲,鼻血還是止不住流出來。剩下兩人極有風度地視而不見,專心研究裂開的金屬種皮。
澤德先生說:“一件禮物,樹木對護送種子的人給予的饋贈。多麼溫馨的場麵!”
懷特先生說:“少來!你就不能收斂一下神秘主義那一套?依我看,應該是特殊生長階段對外部刺激的應激反應,生物電訊號通過金屬表皮形成的閉合回路……………………”
森特先生說:“嗯嗯。”
果實突然整個裂開,一道裂縫由內而外,被輕輕啄破,金屬鳥喙探出來,張嘴發出一聲烏鴉叫,把大家嚇了一跳。果實原來是一枚鳥蛋。裏麵的家夥扯破柔軟胎膜,蹣跚著破殼而出。體表的粘液一接觸空氣,變成縷縷輕煙;它理理柔韌的金屬羽毛,不一會兒就試著撲騰雙翼,跳躍幾步,一下子飛起來。低空盤旋兩圈,最後著陸在傑羅姆的腦袋上。
澤德交叉雙臂,低頭沉思片刻。“無所謂多疑或輕信,生命本身自有其節律,單一學說不能涵蓋多樣化本身。”
懷特搖頭,冷淡地摘下眼鏡。“自然哲學等於回避問題的實質,不能證偽的也就無法證明。我看嘛,這不過是一種‘印記現象’,地表生物的特殊節律和熱輻射在誕生過程中扮演了關鍵角色……………………”
傑羅姆苦著臉,頭皮被抓得生疼,鼻血倒灌十分難受,隻好發出“嗯嗯”的響聲。
金屬烏鴉放聲大叫,兩位紳士隻好停止爭論,禮貌地揉揉耳朵。烏鴉仿佛在唱歌,除了難聽,其他稍具美感的詞彙很難對歌聲加以形容。唱了十幾秒,大家都不耐煩了,烏鴉識趣地停下,雕像般不再活動。傑羅姆把它取下來,背後竟然有個扁平的金屬握柄。順時針轉動,發出“哢哢”的上鏈聲,上足發條後,烏鴉又活蹦亂跳了。
澤德目光注視遠方,自語道:“發條。循環往複,有始有終。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懷特冷笑。“樹木現在還不具備製造精密動力機製的能力,見過萊曼人的動力核心嗎?要我說……”
“行了!”傑羅姆總算止住血,紅著鼻子說,“這東西我不要,隨你們喜歡吧!”
澤德和懷特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它喜歡你,就是你的!”
烏鴉附和地叫兩聲,一轉眼,傑羅姆又多了個累贅。
******
“我考慮過了。給我詳盡的地圖,最好是軍用的,補給要雙份,食物……等會兒吃飯時把幾種蘑菇都擺上來,我得再多嚐嚐。”
“你決定帶她走?”澤德沉吟著,表情曖昧,不冷不熱地說,“可是,上次你說的話也對我產生一些觸動。”
“什麼話?”傑羅姆感覺不妙。澤德站起來,走到窗邊,眼望著普爾呼林的無邊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