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眸撥了撥身旁的那炷香,隻是笑了笑,“後來,你找到那種獨一無二的花了嗎?”

一念放回白蓮,說:“找到了。”

……

二十二歲那年,心愛的少女才十七歲。

十七歲那樣年輕的身體,卻還是患上了疾病,聽說十分嚴重,活不過三天的。一念心疼得急流淚,可是自己從小就是孤兒,沒有錢,也不會看病,要怎麼救她?

他想起小時候聽龍王廟裏的老和尚說過,有一種名叫“曼珠沙華”的花可以治百病。一念跑回去那龍王廟,跪在老和尚麵前問他曼珠沙華在哪裏?一念從小被拋棄在龍王廟,老和尚就像他的親爹爹一樣,看他那番模樣,也是心疼。

老和尚說,曼珠沙華隻有忘川才有,是用遊魂澆灌出來的毒花。

忘川在哪裏?一念急問。

老和尚搖了搖頭,隻有將死之人才能看見去忘川的路,如果運氣好,還可以保存一口氣進入忘川,運氣不好的,就隻能用屍體澆灌曼珠沙華了。

一念太執著,他毫不猶豫地跳進了一條河水之中,等待著河水將他帶去死亡之路,水將一切空氣隔絕在外,他死命地拉住河底的水草,要將自己溺死在河中。

眼前逐漸出現幻覺,在他的雙眼快要閉上的一霎,眼眸之中突地射進了流光,是一條的河道,他掙紮著向前遊去,向著那一束光而去……

那就是忘川了。

……

“那獨一無二的花,就是曼珠沙華。”一念撥著水溫柔的笑。

蘇明眸放下茶杯,也想伸手去折一支白蓮,一念卻伸手一拉他的衣袖,將他彎下的身子拉了回來,“蘇老板,記得不要碰忘川的花……一旦你輕易折了,就要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

蘇明眸凝視著他的眼,一時無言。

……

一念摘到了曼珠沙華,他握著那支救命的花往回趕啊趕,要去救心愛的人……

最後在少女的家門前,他將那支花交給了少女的父親,務必求他一定要煮成湯喂她喝下

去。

……

蘇明眸好奇的探下身問一念:“她活過來了嗎?”

一念看著河水中的倒影,彎起眼睛來笑了,“活了。被那支世界上最美麗最獨一無二的花救活了。”

樹下的小幾上,酒杯裏盛開了一輪明月。

潘穀用那雙像是被水墨氤氳的眼眸看著千尋。

沉默了良久,潘穀不說話,誰也不敢說。

“過去的往事就不必再提了,今日我來找你,是為了另一件事。”他眼梢狹長,看人的時候似乎能將人心看穿。

蘇明眸和潘穀的氣質或者有些相似,可是蘇明眸如果笑,那就是真正的在笑,然而潘穀,千尋總覺得他骨子裏還是冷冷的。

就算是如此,他也還是個愛笑之人。

潘穀的話音剛落,君妄蓮也附和道:“對、對,有些事還是應該你自己想起來比較好。”

千尋明白,今天他們是打定了主意不會告訴她關於桑眠的事了,既然如此,她所性就不問,反正也不想知道……那些感覺從來和自己無關,卻又被別人硬要串聯起來的事。

“你為了什麼事來?”她問。

潘穀莞爾,“為了一個叫一念的人。”

“一念?那個船夫?”君妄蓮放下酒杯,奇道,“關那個渡靈人什麼事?”

“就在你還是桑眠的時候,我和你一起,為一念做了一件事。”潘穀微笑,“應該說是我為一念做了一件事,而你,是為了‘迷’。”

見千尋一直都極其疑惑,沒有等她開口問,潘穀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恐怕忘記了,‘迷’曾經是桑眠很重要的夥伴,關於‘迷’和一念的往事,容我畫下來比較直觀一些。”

潘穀揚起笑意,然後從衣袖中拿出一疊宣紙鋪在小幾上,八鬆和狻猊像是變戲法一樣立即拿出硯台和毛筆放在旁邊,潘穀倒了一小杯清水在硯台之中,墨汁不徐不疾的舒展開來,墨香瑩潤,如夢如幻。

他握著筆,下筆並不精細,走勢非常隨意,卻又蘊含了章法,淺淺幾筆就勾勒出一隻靈神具活的梅花鹿來。

那隻梅花鹿還未脫離潘穀的筆尖就已徐徐如生。

潘穀靜靜的收回筆,也不再畫其他。

千尋看著紙上那隻鹿的眼睛,說不出的熟悉,看得入神,她睫毛一顫,梅花鹿竟然動了起來——潘穀含笑道:“就讓她自己來給你講吧。”

梅花鹿眨了眨眼,在白紙上跳躍起來,硯台裏的墨汁被她那靈動的眼一看,居然自己落入了畫中,無人提筆,畫自成方圓。

極短的時間內,白紙上就出現了一座山,山中的森林裏有一個少年。

少年在樹下打著瞌睡,但隻是短短幾分鍾就睜開眼來望向樹梢,不知是看到了什麼,他馬上又失意的閉上了雙目,梅花鹿躲在另一棵樹下偷偷看著少年,不敢走動,隻怕自己輕輕一動,就會驚擾到那個清秀的少年的夢境。

少年溫柔的眉目,不管如何看了都會心動……

她知道,少年在等開春的第一支桃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