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斜倚在牆角裏,仰著兩隻空洞洞血淋淋的眼眶,先是苦笑著慢慢的點了點頭,然後又緩緩的搖了搖頭。
這時候,那兩個身影已經行到了他們身前不遠處。
“停下來,阿黃!別跑了,你這隻臭狗!”一個約摸七、八歲大的孩童,粉腮圓臉甚是可愛,他氣呼呼、氣嘟嘟的一路奔來,隻是這尺餘的積雪在他腳下,卻如同跋山涉水一般。在那氣喘籲籲的童聲中,那隻狗停住了輕鬆的小跑,踞坐在地上,張著嘴吐著舌頭,低聲汪嗚著,似是在怪這孩童腳步太慢了。
孩童終於趕上了那隻狗,隻是抱著狗的頸子,呼哧呼哧得喘著氣說不出話來,那隻狗也低下頭來,低聲地嗚然著,且甚是親昵的伸舌舔噬著孩童的臉頸,孩童癢笑的喘不過氣來,嘻嘻哈哈又與狗鬧成一團。
這一童一狗玩的甚是開心,但遊奇卻感到四周殺氣越發的厚重了,他心中疑惑,便想踏上前去想尋個究竟。隻才踏的兩步,他身後那男子突然叫道:“小心!”
遊奇一愣的瞬間,隻覺得臉龐一癢,感覺像是一根柔柔發絲撫蕩在臉頰間一般,遊奇心中一震,身體已向後飛退。卻見一根夜一般黑的細絲,無聲無息的如同箭一般的尾隨射來,且似是怪物的觸手一般的靈動著,朝遊奇的頸子卷了過來。
而這根似是有生命一般的細絲的另一端,便是發自這孩童的手中。雖這黑色細絲來勢急極,但遊奇變的更疾,電光火石的一瞬,他便以“之”字走勢電閃一般的退出了數丈,這黑絲雖也隨著他猛然長了丈餘,但動勢已然竭了,且又被烈風一吹,像是尋常斷了的發絲一般,飄飄嫋嫋便不見了,像是融化在這夜色中的一樣。
“啊!”那個孩童似是有些意外的輕叫了一聲,緩緩站起身來,一張粉嘟嘟的小臉掛著失望,小嘴也噘得老高。但他卻沒轉過身子來,而是仍抱著那隻狗的頸子,喃喃的道:“不好玩兒,一點都不好玩兒,他不乖,不聽話,我拴他不著……”
那隻狗不住的嗚嗚著,舔舐著他的手,似是在安慰他一般。孩童輕輕拍著狗頭,“阿黃,這都怪你呀,都是你不好…….”
遊奇雖避開了那根黑色細絲,但若不是那男子的一句警示,相信頸子定是給那細絲纏個正著,雖然不知道這細絲有何可怕之處,但這使人不查不覺的偷襲也使得遊奇心中火起。他見那孩童仍是一般的裝模作樣,心中更怒,冷笑一聲道:“你這般裝模作樣的幹什麼?要來便來!難道除了這種不入流的把戲,你便沒有別的本事了?!”
這孩童遭了他這一喝,小臉漲得通紅,嘴巴噘的更高,似是受了極大的委屈隨時都會哭出來一般,那條狗似是感覺到遊奇的敵意,抬起頭惡狠狠的朝著遊奇汪汪狂吠起來,怪異的吠聲在這空寂僻巷裏的回蕩著,像是鬼哭一般的難聞。
遊奇朝那狗瞥過一眼,心中猛地一震,差點驚的叫出聲來,因為這條狗竟然長的似一張人臉!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齶頰…….沒有一處不相似,不,那就是一張人的臉,甚至遊奇連他眉間的幾根皺紋都看得一清二楚。
讓遊奇心驚的不僅是這隻狗長了一張人臉,還因為這隻狗長了一個人的身子——仰或說伏在地上,朝他搖臀狂吠的,竟然不是一隻狗,而是一個人!一個真正的人!且是一個不惑之年的男子,他的身材略顯臃腫,或許是因為一直在爬行的關係,他身上所穿的衣服已經被扯破、磨爛了許多處,一雙手和膝蓋都已經磨得血肉模糊,但他卻好像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仍舊長長的吐著舌,呲著牙狂吠著,頜旁的涎液,喉間的嗚嗚聲,以及每一寸的動作行徑,卻完完全全與一隻狗沒有任何的不同。這幅景象的確是詭異之極,就像是一個人的身體內,卻被一個狗的魂魄占據了一般。
暗自心驚的遊奇此時才看到,這人的頸子上,也栓有一根細到若有若無的黑色絲線,黑絲的另一端,自然是在那孩童的手中。
孩童似乎沒有在意到遊奇的訝異,而是賭氣一般的扯著那人(或說那狗)的頭發(或說狗毛),揚起小拳小腳打去,且還嘟著嘴不停的道:“都是你不好,不是你不好,阿黃,你這隻臭狗,壞狗,髒狗,爛狗……..”
這孩童不住的拳打腳踢,那狗(人)依舊伏在他的腳下,噌著他的褲腳叨著他的褲管,似是在討饒。“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孩童一腳朝他臉上踢去,將他踢了一個趔趄,但他爬起來之後仍是去舔這孩童的腳。
“喂!我說不要你了,你不聽懂啊?”孩童發狠一腳,直踢得那人鼻血長流,但那人仍像是一條討主人歡心的狗一般的拚命搖著臀,在孩童腳下轉來轉去,且咬著他的褲管不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