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發出的那個角落光線甚暗,遊奇凝注目力也隻能看到那裏自己一丈餘遠的角落中,倚著一個人形,卻看不清那人的樣子。遊奇不敢大意,暗中將力量催動起來布滿周身,隻要那人稍有異常舉措,他便立時施與一擊。
誰知那人連一動也未動,卻低低的歎了口氣,緩緩的道:“適才的戚戚恚淒已是俗不可聽,此時的殺伐戾意更是汙不可聞,唉,”他又歎了口氣,喃喃著說道,“看來這世間之人多是這般無趣無味的,還是死了的好…….唔……還是早些死了的好……”說著,那人影似是動了動。
遊奇便以為他要不利於自己,心念一動身體已然射出,朝那人影疾撲去。那人影隻來得及稍微一動,遊奇的蘊滿殛力的手掌已然懸停在他麵門之上了。
不過他這一掌卻未能擊下,反倒還倒吸了口冷氣。
倚在牆角之處的,的確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約摸二十餘歲,且生得很漂亮的男子。但任誰也看得出,這男子已經無法對任何人存在危害了。借著昏暗天空的映下的光亮,看到他那張如同這雪地一般潔白的清秀臉龐上,卻兀自盡是已然幹竭的淋漓鮮血,本應該生有眼睛的地方,卻被人生生剜成了兩個血窟窿。且他的兩條胳臂自肩而下全都給人砍斷,森森骨茬顯得異常猙獰,他的兩腿也有一條齊膝斷掉,剩下的一足和上身也盡是一片血肉模糊,似是被無數瘋犬噬咬過的一般。
在這似死一般的寂靜的雪夜僻巷裏,透過昏暗的光亮見到這這樣的一個人,怎麼不使人倒吸一口冷氣?這男子遍體的血跡早已幹結,身體上也已然掩了厚厚一層的積雪,氣息也甚是微弱。或許聽到遊奇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他嘴角彎了一彎,似是想笑一笑,但卻又力不從心,緩了會才輕聲道:“這位兄台見了在下這幅尊容,想必定是受了驚嚇吧?真是十分的對不住。”不知為何,雖身受如此重傷,但他的神情一直都似他的語氣一般的溫文平和。
遊奇見他身上的積雪都不在融化,知道此人體溫已然下降到甚低的溫度,連氣息也若有若無,難怪遊奇察覺不到。遊奇見此人命不久已,卻又這般倚在雪中,不忍轉身走開,便道:“你…..是誰?”
那人欠了欠身道:“兄台難道看不出麼?在下是一個快死的人。”他一動,卻沒有肢體能支撐住其平衡,一下重重歪倒在雪地中。但他也不掙紮著座起,隻是在雪地中靜靜躺著。
遊奇皺了皺眉,想將他扶起,還未觸到他,那人搖頭道:“若是兄台有心助我,便遠遠的走開些吧,讓在下好好聽完這場雪落。”
遊奇心知他傷勢甚重,已然無醫藥可治了,本欲轉身走開,但天性仁厚之心,又使他不忍見一個將死之人,就這般的僵臥在這刺骨寒冷的雪地中,於是又止駐了腳步。但他剛一轉過身,那人便已道:“莫非這位兄台嗜好同將死之人說話?仰或是喜歡看人咽氣不成?”
遊奇也不理他話語中的冷嘲之意,俯身將他從雪地中攜起,輕放在風雪吹打不到的一處角落裏。那男子的臉上諤異之色呆了半晌,臉上兩隻血洞朝遊奇望著,像是有什麼話要說,但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你還是快些離去吧,以免惹得不幸上身。”
“不幸?嘿,”遊奇仰天嘿嘿一笑,搖頭道:“我殺人放火,已成了被全國通緝的重犯,為了換得懸賞,成千上萬的素然不識人,都想拿我這顆頸上人頭,且殺的那個是我心愛之人的母親,燒的也是她的家,自然被她恨之入骨,”他指著昏暗的天空,“看這天地之廣,也沒有我可去之處,世界雖大再也沒有能與我一言之人,終日恐恐惶惶渾渾噩噩,如喪家犬一般,不幸?哈哈,我到真想看看還有什麼不幸能落在我的頭上。”
那男子搖了搖頭道:“兄台末要輕言輕棄,請看這雪,即便是下的再大,積的再厚,也終有消融之日,你的冤屈終究有一日會真相大白的。”
遊奇心中一震,後退了一步,望定他的麵上那兩隻血窟窿,緩緩的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是受了冤的?”
那男子輕聲道:“我聽到的。”
“聽到的??”遊奇冷笑道:“你是聽到我受了冤枉?你是聽誰說的?”遊奇初見到這人身受罹毒,還不由對他抱有憐憫,但此時他已然認定這人絕然不尋常,複而提起警覺。
那男子聲息越發微弱,但鮮血淋漓的臉上卻一般的淡定:“兄台誤會了。並非是有人告知在下,而是兄台自己告訴我這雙耳朵的。”